1.
时光如水,一晃又是一个春秋。
九月还是待在小镇上,日子过得不温不火。
一个人么,自然是孤独的。
可有一日,她忽而想明白了一点道理:世上的道路千千万,既然没有仙缘,说不定还可以走其他的路,人么,总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可活下去最要紧的就是有钱。
恰好本镇新搬来一大户人家,听说主人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却是个病秧子。而且还有个怪癖,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的那处院子,但他却贴出告示,要招一位品貌俱佳的护院,不论男女都可。
九月对着镜子照了三日,觉得自己也算小家碧玉,何况,没钱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所以,她踌躇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酆府。
这府邸宽敞,可色彩单调,一水儿的青黛,看着着实有些无趣。可九月哪里有挑剔人家的理由,跟她碰面的是个老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但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刻钟,才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对坐在黑帘子后的人说道:“大人,你觉得她如何?”
“名字?”
“九月。”
半晌的沉默,似还有叹息声,但最终他说话了“就她吧!看着是个能打架的。”
九月顾不得计较其他,立马欢天喜地“多谢公子。”
那老者接着问“家人可还有什么人?”
九月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就安排她住家里吧,护院得日日夜夜守着。”
“好的,大人。”
九月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容易,有些不放心:“公子,你真的觉得我品貌俱佳?”
帘子后面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那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抬头看着天,但嘴角的笑早就掩不住了,只听得见他清了清嗓子,才道“丫头,别打扰公子了,跟老头看看你的住处去?”
“好的,谢谢……”她踌躇半晌,不知该如何称呼。
“叫百伯就行。”帘子后面的声音不不紧不慢。
九月颇为感激地望了望帘子后面,才堆着笑脸对老头儿说“谢谢百伯,我们走吧!”
老头儿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这道院子,又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方来到另一处院子,这种院子倒跟刚才的景致完全不同。院子中央有一处水池,里面游着十来条颜色各异的鱼儿,池底的水草肆无忌惮地成长着,感觉这个水池是直接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九月一时看得有些呆,忘了看别的地方。
百伯挡在她面前“丫头,还不进屋收拾,难道等着公子请你用饭?”
九月回了神,不好意思的笑笑,脚步轻快地进了屋子。
屋子是给女孩子住的,拉着紫色的床幔,就连窗帘都是淡紫色的,看来这个公子颇喜欢紫色,这点跟九月倒是一样,她立马生出了一股心心相惜的感觉,再想到公子还素未谋面,就如此贴心,立马对他又多了三分好感。
百伯见她看着窗帘发呆,生怕她想起来什么,立马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九月收回了思绪,麻利地换好了一套短小精干的衣服。飞快地奔出屋子“百伯,您看,我这身打扮,像个护院吗?”
老头儿漫不经心地点头“时间尚早,我跟你说一下酆府的规矩……”老头儿说了大半天,九月总结了一下:
第一,做好本职工作。
第二,对公子要关心,要尊重,但不能有其他心思。
第三,晚上入夜后,不许随便走动,更不许进公子的房间。
九月一一点头,末了问到“百伯,公子的病严重吗?”
“什么病?”
“外头传言,您家公子是个病秧子……”她声音很小,但老头儿还是听见了。
“你也说了,是传言。传言有几份真?好了,府中人少,你的本职工作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公子。”
“我……”九月本来想说自己武艺平平,但想到当初也没要求这个,她立马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好的,我这就给公子护院去。”
她说完,就奔出了自己的屋子,朝公子的院子奔去。
老头儿看着她,不住地摇头。就算过了五百年,九月,竟还是这个性子,那……算了,一切全凭天意吧!
2.
日子过的很平静,或者说是太过平静了。平静的让九月生出了一种时间似乎静止了的错觉。
她每天的工作单调又规律,吃完早饭,去给公子护院,吃完午饭,去给公子护院,吃完晚饭,公子不需要护院,让她回房休息。她很是听话,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个月,眼看树叶绿了又黄了,黄了又落了,她都没有踏出酆府一步。虽然工钱结的很准时,可她不出门,忽而觉得有钱没地花也很难受
更让她难受的是,这个酆府的公子,她连一面都不曾见过,只隔着屏风看见过背影。从这个背影里她推测公子身材修长。至于旁的一概不知,因为这公子但凡在家,总是隔着屏风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是在看书又似乎不是,因为每次九月无聊的伸长脖子时,他都会轻轻地咳嗽两声,然后调整好自己的坐姿。
酆府人也少,除了这个怪怪的,沉默寡言的公子,就只有一个管家,那个百伯,加上九月,共有三个人,确实有些凋零。
就这三个人,吃饭也不在一起吃,九月有时跟百伯一起吃,有时自己一个人吃,就是从来没跟公子一起吃过饭。
她也不做饭,百伯啥都会干,做饭也好吃,她这个护院唯一的作用就是静静地守着不爱出门的公子。
有一日天气热得厉害,下午去院子里时,毒太阳晒的人恍惚,她坐在椅子上,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百伯过来叫她吃饭。她窘得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幸好那日公子没有坐在屏风后面看书,她才觉得略微好受些,急忙收了身上盖着的毯子,对百伯说:谢谢您,其实不冷的。谁知那老头儿只是摇着头笑了笑,对她说:“公子同意她中秋节出府一日,随便玩。”
九月立马欢天喜地,对着公子的屏风大喊道“谢谢公子,我会给您带好吃的回来。”说要她拉着百伯一蹦三跳的去吃晚饭了。
九月有了盼头,竟不觉得日子无聊了。每日去公子的院子,也不再觉得是煎熬了,虽然公子不说话,但他心肠还不错。
所以,吃饭的时候,她也赖在公子的院子里,一边吃一边评价百伯的厨艺,今日这个菜做的好,明日那个菜有些咸了,或者想吃什么东西了,竟借着公子说出来。百伯不点破,只说既然公子喜欢,明日就做之类的。九月见百伯如此善解人意,饭后也开始积极主动的揽活,譬如洗碗,扫地之类的。似乎有些拿这里当自己的家的感觉了。
但她没看到,百伯一日比一日忧伤了。
眼看中秋节就在跟前,九月可没心思关注一个老头儿的心思。
所以,到了中秋节这天,她起得很早,特意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衫。梳洗打扮之后,早早来到公子的院子,她看见公子已经端坐在屏风后面了,于是,她欢喜地说道“公子,您起的真早,九月要出门了,您要一起去吗?”
公子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九月接着说“没关系,您喜欢安静,那您在家呆着,九月回来一定给您和百伯带礼物。那公子,我走了。”
屏风后面的人还是没有出声,九月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忽然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九月记得清楚,是公子的声音,那日进府,他用这个声音问了九月的名字。
九月转过脸,望着屏风。
屏风后面的人站了起来,半晌才道“出门注意安全,玩尽兴再回,不用挂念我。”
九月“啊”了一下,他没想到公子会主动关心人,不过,没等她反应过来,屏风后面飞出来一包东西,她本能的伸手去接,是个钱袋子。
公子又说话了“拿着它,出去玩吧!”
九月没想到公子如此财大气粗,立马笑眯眯地说“公子,您人真好,不但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这么大方。”
站在院子里的百伯笑骂道“丫头,还不快去,太阳都出来了。”
九月这才朝屏风鞠了一躬,抓着钱袋子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
3.
九月很听话,果然玩到很晚才想起来往回走,但好在她还没忘记家里的公子和百伯,给他们分别买了礼物,毕竟银子是公子的,她花起来真是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她给百伯买了一件称手的厨具,有一日她看见厨房的锅铲都卷起边了,所以她才特意买了这个。给公子的是一套文房四宝,因为公子最爱看书,从来不出门的人,写写字也可以,她觉得自己想的真周到。所以又给自己买了一大包点心,这才提着东西蹦蹦跳跳地朝酆府走去。
街道还很热闹,十五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空中,出门赏月的人特别多,还有吟诗作赋的,九月也遇到了几个镇子上的熟人,听说她到现在都还未婚配,都热情的说要给九月介绍个婆家,九月打着哈哈,赶紧溜之大吉了,自己不过才二十岁的年纪,着什么急找婆家?这些人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九月心里嘟囔了着,脚步飞快地朝酆府走去。
大门口的灯笼高高的挂着,散发着幽幽的烛光。
九月快步跑了过去,推开门就大喊道“百伯,快来看,我给你买的好东西。”
她喊了好几声,没有回应。
她只好自己去厨房放下厨具和点心,然后捧着文房四宝进了公子的院子。
公子的房间房门紧闭,她现在外面喊“公子,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她怕公子睡着了,走过去敲了敲门,又大喊了一声“公子,我回来了。”
还是没有人回应。
整个院子出奇的安静,安静地有些可怕。
九月站在门口,等了许久,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她踌躇半天,最后还是跨上台阶,推开了那扇门。
屏风后面没有人,她将文房四宝放在桌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等着公子醒来,她以为公子在睡觉。
可等了许久,她都困了,也不见公子醒来。
屏风后面空空如也,整个府中也空落落的,百伯不知去了何处,公子他?
九月想起坊间传闻,公子是个病秧子,难道他犯病了?百伯去请大夫还没有回来?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里间看看,万一公子真的有事,她这个护院岂不是失职?这样一想,九月就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说“公子,我进来了。”
她绕过屏风,进了里屋。
这屋子的陈设跟她那件屋子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水的紫色,看来这个公子真的是喜欢紫色。
床上没有人,屏风后面的桌子上留着一行字“九月,缘尽于此,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这都是什么呀?九月拿着纸条,看了半天,看不懂这是何意?
她坐在桌前,翻着公子的画,整整一厚沓纸,他每页都画同样的山,同样的一棵树,同样的枝桠,九月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公子真是个怪人,天天画这个,多无聊啊!”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一副画像,瞧着挺面熟。她看了又看,才确定那画像上的人就是自己,就连身上那件紫色的衣衫,自己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这个公子,为何要画自己呢?
她扶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
肚子又饿了,她拿来点心,自己又垫了几块,坐下等着公子和百伯回府。
可直到深夜,他们都没有回来。
九月将公子留的那行字拿起来看了又看“难道他想辞退我,不好意思当面说,所以才刻意回避?”
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觉得公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可一整夜,他们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们没有回来。
第三天,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九月一连等了七天,终于死心了,她将那日出门公子给她的钱袋子放在桌子上,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出了府门,又回头看了好几遍,最后终于转过身,快速地跑远了。
她最后都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立在墙头的公子,也没有看到浑身是血的百伯。
“公子,她这次真的走了?”百伯扶着门框说道。
公子没有回答,还是望着九月远去的背影。
“那我们,要走了吗?”
“我们都需要时间恢复,先不走了。”
百伯欲言又止,最后说“好吧,但这地方小,总会遇到的。”
“放心吧,她不会来了,只要我们不出门,就不会遇到。”他说着,从墙头上轻飘飘地跳下来,立在院子里。
百伯只是叹了一口气,这次回宫,已经受了如此酷刑,若是再耽误下去,司鉴大人怕是要被打回原形了。
他真是想不明白,既然九月都忘了他,为何要留在人间不走?大家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要纠缠。做仙总好过做人,做人多辛苦,他想不明白,因为他生来就不是个人。
看公子的态度,还是要在人间继续守着那丫头。两个阴差阳错的人,怎么可能有交集?何况若不是九月主动想起,他们就注定陌路。而九月,根本不可能想起,因为那碗汤,是自己端过去,看着她喝下去的。
幽冥宫的司鉴大人,必须断情绝爱。
百伯走进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那套崭新的厨具,他一笑,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你这丫头。我们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到最后,他还是把这个礼物收了起来。
他去给公子端茶的时候,发现他正对着一套文房四宝发呆,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九月送的礼物。
“她没有带我给我银子。”
“我给她送去?”
公子拜拜手“不用了,你下去歇歇吧,我想自己静静。”
4.
深秋时节,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连绵的秋雨下个没完没了,眼看就到寒衣节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九月都在闭门练功。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修仙,结果,阴差阳错,她弄丢了自己的菩提珠,记忆里似乎还丢了旁的东西,可已经有些不想起来了。
在酆府这几个月,她过得很开心,可她什么都没为公子做过,说是护院,其实每日无所事事,除了蹭吃蹭喝。
她想,就算公子有事出了远门,她也得给公子守着家不是,毕竟公子留信,也没说要辞退自己。所以她总结了公子不告而别的原因:肯定是嫌弃自己武功平平,又不好意思开口赶人。所以,她下决心要练好武功,做个名副其实的护院,好让公子离不开自己。
果然,人要是降低了标准,梦想还是有可能成真的。这不,九月就是个例子,她凭借着自己的良好修仙底子加上勤学苦练,终于小有所成。简单点来说,就是对付妖魔鬼怪可能不行,但对付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天,天气虽说不好,但九月已经等不及了。
天刚蒙蒙亮,她就提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所有行李,在镇子上人都还在梦中的时候,一个纵身跃进了酆府的院子。
当时,百伯完全没想到她还会再来,所以他睡得真香。
九月进府自然很是顺利,她轻车熟路,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住所。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完全不像这一个多月都没住过人一般。
还是自己喜欢的窗帘,可到底谁在这里住了呢?难道公子又换了新人?
九月在屋里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人影,她想:我就不信了,若是有人住,她肯定会回来,我一定要看看你比我哪里好!她一想,立马将自己的东西塞进了床底,然后自己也爬了进去。
果然,功夫不大,她就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九月屏住呼吸,看见一只黑色的靴子先踏了进来,接着又是另一只,看样子不太像个女子。
那双靴子离床越来越近,她看见了紫色的衣角上下飞舞,来人似乎受了重伤,因为他脚步踉跄。
她刚想爬出来,就听见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忘不了这个声音,因为她听出来是百伯的声音。她更忘不掉百伯接下来的话:“大人,您回来了?”
“大人?”什么大人小人,九月心里直犯嘀咕,可没等她从疑惑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屋内人的声音“嗯,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我忙了一个晚上。”这声音,九月更是忘不了,因为是公子的声音,不急不躁,不缓不慢,他用这个声调跟九月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唉,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可如此是好?”百伯叹了一口气。
“无妨。忙完这个月,我闭关修炼一段日子就好了。”
“那大人您好好休息,小人告退。”
“嗯。”声音渐渐低了。
九月握紧了拳头,考虑自己要不要出去,忽然觉得浑身冰冷,再抬头,床已经被劈开了两瓣儿,闻声赶来的百伯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九月。
酆紫珍也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女子,那么熟悉,那么近,又那么远。
九月吸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了一眼公子,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紫珍还未开口,百伯已经走了进来“原来是九月啊,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冒失,要不是公子手下留情,你小命早就没了。”
“等等,百伯,我刚才听你叫大人,什么大人?公子做官了?”
“啊?对,我们这次出门,就是赶考啊,公子考中了,所以叫大人了。”
“公子是什么官儿,能忙活一晚上?”九月盯着紫珍的眼睛问。
紫珍没有回答,转身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公子的事情也是我们可以过问的吗?”
九月红了眼睛“公子,你若是嫌弃我,觉得我做的不够好,你可以当面告诉我,为何一定要不辞而别?”
“九月,人与人之间,缘来则聚,缘去就散,我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为何还来?我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九月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想争辩几句,可心里如洪水泛滥一般,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已经下来了。
百伯似乎有些不忍心“丫头,回去吧,你跟公子不是一路人,他心里没有你……”
“我心里也没有他,我……我喜欢的人是紫珍……”话一出口,她就呆住了,因为紫珍是谁?她根本不知道。
“你……你胡说什么?”百伯脸色大变。
到了这个时候,九月索性豁出去了,反正紫珍没有人知道,她胡说又能怎么样?于是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气呼呼地说道“紫珍别提有多好了,我们在一起多提有多开心了,我来找你们,不过是想当面跟你们辞行,我可不喜欢偷偷摸摸地离开。”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百伯脸色惨白地看着一旁的公子。
公子的脸色也很难看,垂头丧气的。
九月没想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紫珍,竟然会这么管用,她虽然恨公子说话不留情面,但看他脸色苍白,似乎有伤在身,就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既然你们不需要我了,那本姑娘就告辞了,以后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无期。”她说完,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裹,很潇洒地转头离开了。
一出门,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了。
酆府更是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百伯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边转一边说“不应该啊,那汤是我看着她喝下去的,她怎么会记得你的名字呢?
酆紫珍叹了一口气:“但愿她是情急之下信口胡诌的吧!”
“怎么就记得大人的名字了?”百伯还是想不明白。
“别琢磨了,你悄悄跟着她,她今日原本是打算在府中住下来的,被我们这样一闹。估计要离开这个镇子了。最近周边都不太平,你跟着她,别让她给我闯祸。”
“大人……你,真是……你们……算了,看造化吧!”百伯摇着头,化作一只小白猫跑远了。
紫珍坐在桌前,往事历历在目,他喃喃自语道“九月,别怪我心狠,这辈子,我只希望你平安幸福。”
再说九月,离开酆府。果真如紫珍所料,她离开了这座小镇子。
百伯追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个癞蛤蟆打架,确切地说是一个蛤蟆精,他认出了九月,毕竟九月收了他的哥哥。
“死丫头,从前避着你走,是因为你有面六亲不认的镜子,眼下你拿着一把破剑吓唬谁呢?今天,就让你尝尝你蛤蟆爷爷的厉害。”他说着,想开大嘴,吐出一个很长的舌头来。
九月心里全是气,正愁没地方撒呢!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癞蛤蟆竟然开口说了人话,还是揭短,她就更气了:“哼,没有镜子,我也要收了你这个害人精。”她说着,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朝着蛤蟆的长舌头刺了过去。
百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见九月被癞蛤蟆卷进了嘴里。
他大喝一声“妖孽,把那丫头给我吐出来。”
“你这该死的瘟猫,这是人间,是白天,你敢出来命令我?”癞蛤蟆打了个饱嗝。不屑地说道。
“你既然看出来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是谁的人,司鉴大人的人你也敢动,活得不耐烦了吧?”
“哎呀,吓唬谁呢?司鉴大人,是谁呀?我听闻司鉴大人因为动了凡心,已经被打了八十一鞭子了,这破镜子还得扛得住多少鞭子?他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能拿我如何?今日我不但要吃了这死丫头,还要生吞活剥了你这只死猫,让你仗势欺人!”他说着,又张开了大嘴。
百伯脸色大变,因为白天他的功力根本使不出来,看来这酆都的消息果真传的够快,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算了,九月死了,他活着,司鉴大人那里怎么交代?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开始等死。
等了好一会儿,蛤蟆精也没动,他睁开眼睛,看见一身污秽的九月从蛤蟆精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他大惊“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厉害了?”
九月颇为恶心地摔了一下手里的脏东西,不以为然地说道:“没什么,没有仙根,但可以做个捉妖师。对了,百伯,你回去吧,我得回去洗澡了,以后,你们少管我的闲事,再见!”她说完,伸脚踢了一下已经死透的蛤蟆精,哼着小曲又走回了小镇。
百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开,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应该回家禀告司鉴大人。
他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家的司鉴大人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以她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对付任何妖怪,她还要做什么捉妖师,简直胡闹,算了,入夜我去一趟,给她设个结界吧,等过了这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百伯耸了耸肩,变回原形,去吃鱼肉干了。
是夜,月明星稀,酆紫珍轻车熟路的到了九月的住处,通过纸糊的窗子,他看见九月早已睡着,就摇身一变,现了真身,镜子散发着清冷的光辉,隐隐地笼罩了整了院落。
设好结界,他变回了人身,轻飘飘地离开了。
同一时间,九月睁开了眼睛。
5.
幽冥宫内。
白猫拿着名册,指引需要渡化之人,一一从镜子前通过,他们有的安然无恙,有的魂飞魄散,这都是前世的因果,谁也左右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终于是最后一个了,白猫合上了名册,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眼前的镜子说:大人,可以回家了。”
酆紫珍刚要变身,忽而他浑身一怔,因为他看见九月不知何时竟站在了白猫后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愣在那里,忘了变回人身。白猫不解地问“大人,今日的因果已经结束了。”
紫珍不语,九月开口了“还有一个人呢!”她说着,从白猫后面绕出来,站在了镜子前,盯着眼前的镜子。
白猫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进来的?”
九月不理他,对着镜子道“司鉴大人,开始吧,九月想看看自己的因果。”
镜子不语。
白猫变成了一个老头,过来拉九月“丫头,别闹,司鉴大人只看死人的因果,你的看不了。”
“是看不了还是不敢看?”九月竟然笑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疯话?”
“五百年了,你修成了人身,他修成了仙身,我呢?”
“你……你……你……”百伯无与伦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镜子叹息一声,陡然光芒四射,随即酆紫珍飘然落在地上,他说“九月,你不该来这个地方。”
“我觉得,我最不该的,就是救了你……”
“就算收集了一百颗菩提珠,你也不可能修仙。”
“多谢你告知我,可我宁愿自己留着念想,也不想用来救你!”
“九月,你竟如此恨我?”
“恨你?多可笑。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怎么敢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诓骗我?”
“我没有。”
“丫头,司鉴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他算人吗?一面别人弃之不用的破镜子,沾了自己主人的光,才得以修炼成人样。可结果呢?他进了幽冥宫,情愿做个孽镜台,也不愿陪着自己的主人,他的主人,因为他堕入凡间,永世轮回,他却还利用她,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百伯脸色惨白,原来喝了孟婆汤的九月,就算恢复了记忆,也是支离破碎的,他刚要解释,紫珍用眼神制止了他。
他看着九月,不屑地说“是啊,我就是没有心的一面镜子,你自甘堕落,动了情,怪得了我吗?”
“那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自然,不然你以为是真的?我不那样说,你能将我放在心口滋养那么多年吗?”
“好,今日我来,就为了听一句真话,你说得很好,很好!”她气得浑身发抖。
紫珍背过身去“今日,看在百伯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下次你还敢闯进来,定叫你魂飞魄散。”
“好,很好,酆紫珍,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我一定杀你,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碎成渣渣。”
“我等着,现在,赶紧滚。”
九月脚步踉跄,但还是忍着没有哭。
等她走了,紫珍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百伯,悄悄跟着,看着她回去。”
“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我熬得住。”
“司鉴大人,为何不说实话?事情明明不是那个样子啊?”
“不重要了,我护不了她,有了恨,她就能学会保护自己了。”
“你俩都有毛病。”白猫纵身一跃,很快不见了。
“九月,你这样说,我……我没有关系,我……”他无法自语,感觉心真的碎了,可他原本不该有心。
等到八一一鞭子打完,他真的奄奄一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那边九月回了家,蒙着被子哭了一晚上。人生多么的可笑,兜兜转转遇到的人,竟然都是他,可自己与他,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可她不能说,她说了,紫珍必死,她不说,他们都可以活着,那么,她不说,她装了一个记忆混乱的人,说了不属于他们之间的故事。
紫珍信了,她也信了。
6.
回忆是个顶没有用的东西,九月哭够了,就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可脑袋晕晕乎乎的,就是睡不着。
她不想再想起那些往事,五百年了,不管当初是真是假,都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不管是她,还是酆紫珍,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缘分。
那么,现在这样,岂不是最好的?
她想,对,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各自安好,谁也不要打扰对方。
凡人的寿命很短,但九月还是觉得漫长,她想找个人嫁了,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酆紫珍就可以。
镇子东头的酒馆门口悬着一盏灯,一盏昏黄的灯。
九月走进去,要了一壶酒,烧刀子酒,一口下去,辣得嗓子生疼。
她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但她不去管它,只是仰着脖子不停地给自己灌酒。
很快,酒壶就空了,她喊了一声“店家。”
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从一本书里抬起了头,看着她,淡淡地说“姑娘,夜深了,请回吧!”
九月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粗布衣,长得白白净净,说话不急不慢。
她走过去,抬头看他“公子,可否婚配?”
店家用惊讶地眼神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给我再来一壶酒。”她将包子的碎银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没有。”
九月笑“什么没有?”
年轻的店家终于再一次抬起了头“没有婚配。”
九月哈哈大笑“果然,我们是有缘人,公子,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都来此喝了半个月酒了,是个女酒鬼。”
“可你,为何这半个月夜夜守在这里?我记得你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伙计,从前守夜的都是他。”
年轻的店家沉默半晌“姑娘,你……刚才所言可是戏言?”
“公子放心,九月向来说话算数。”
年轻的店家收起了手中的书,再看她时,眼睛里有星星闪耀“九月,我是初三,就是……”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九月笑。
“你竟然知道?”
“怎么,我看着像个不学无术的人吗?”
初三摇头。
“那我明日叫人去提亲?”
“随你,不过,我家就我自己,婚姻大事,我自己说了算。”
初三笑“知道,但礼节不能少。现在,我送你回家去?”
九月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点头。
初三立马眼疾手快地搀扶,九月半推半就的倒在对方的怀里,两个人出了酒馆,灰黄的夜色里,谁也没有看见立在身后的那个一身紫衣的男人。
除了跟着他的那只白色的猫。
他们站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初三重新回到酒馆,他们才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瞧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早早地挂在东方。
九月在屋里睡觉,感觉昏昏沉沉。
一阵持续的敲门声后,进来了一堆人,她扶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先推门进来的是镇子上有名的媒婆张婶子,她笑容满面“丫头,恭喜啊,婚期这么紧,我老婆子还是头一遭碰到。”
闻言,九月立马坐直了身子,她倒不是想抵赖,只是没想到初三会当真?“婶子,婚期在哪天?”
“你这丫头,少掌柜说了,你们一见钟情,他恨不得今天就跟你成亲,但婶子觉得,不合礼数,所以定在了三日后。”
九月低头不语。
张婶子以为她害羞“丫头,没事,不用紧张,婶子是过来人,既然聘礼都送过来了,你起来看看,看看喜服合不合身?”
“好,婶子,您先回吧,我洗漱一下。”
“好好,我正好去给少掌柜回话,就说你答应了。”
九月麻木地点点头。
闹哄哄的一群人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九月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才起身洗漱。
她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坐在镜子前理妆。
太阳越升越高,耀眼的光芒穿透纸糊的窗子,洒下一地的斑驳。
九月穿着嫁衣,静静地坐着,坐了整整一天。
入夜后,她又穿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悄悄出了门。
没花多少功夫,她已经站在了酆紫珍的院子外。
酆紫珍正在疗伤,冰冷的镜子散发着清冷的白光。
九月没有敲门,她静静地站在外面,直到院门从里面打开。
她看见一只白色的猫,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说“百伯,我想最后见他一面。”
白猫一侧身,九月点点头,进了院子。
酆紫珍正在低头摆弄自己的衣衫,听见脚步声,以为是百伯,头也没抬地问道:“调查清楚了吗?那位公子可值得托付终身?”
没有人应答。
他继续絮叨着“这丫头,还是这样任性。算了,等我伤好了,我们再去......”他话还没说完,看见有两只脚已经站在自己眼前,穿着红色的鞋子,那是一双女子的脚。
紫珍猛然抬头,目光正好与九月撞在一起。
两个人的眼神,一个惊慌失措,一个无以名状,他们就那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重重地咳嗽声,九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问:“伤得很重吗?”
紫珍如梦初醒,机械似的摇了摇头。
九月幽幽地道:“那就好。”
紫珍已经恢复了冷漠的神情:“这么晚了,姑娘过来,有何见教?”
九月苦笑了一下:“没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我要成亲了,想着跟公子您相识一场,公子也算我娘家人了,所以过来说一声。”
紫珍呆坐在床边,好半天才道:“日子定好了?”
“嗯,过了今晚,就剩两天了。”
“你这么急?”紫珍有些气急败坏。
九月转过身看他:“我以为公子听到这个消息,会为我高兴?”
紫珍握紧了拳头,调整好思绪:“嗯,我为你高兴,你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是好事。我祝你们......”他的话还没说完,再一次被九月打断“公子,你觉得我这件喜服好看吗?”
紫珍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他看见九月将披风扔在地上,露出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一瞬间,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呆呆地看着,忘了说话。
九月也看着他,她想从这双眼睛里看见的东西,依然没有看到。
“紫珍,紫珍。”她凑上前叫他。
这个称呼,多么熟悉啊!
酆紫珍回过神,看见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九月,瞬间就觉得有一股暖流流过全身,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虽然稍纵即逝,但已经够了,因为九月已经捕捉到了。
于是,她转身,红色的衣角拂过紫珍冰冷的脸颊,她说:“紫珍,我该走了,从自以后,我们各自珍重。”说完,她已经迈开脚步朝外走去。
酆紫珍觉得有浑身的血液已经沸腾了,虽然他手脚冰冷,浑身无力,但还是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抹红色的衣角,他一用力,九月已经摔在他的怀里,他抱着九月,将头深深地埋下,但并没有松手。
九月静静地坐着,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也没有推开这个冰冷的怀抱,更没有回应这个梦寐以求的拥抱。
“九月,你不该来的,我们都会下地狱的。”紫珍呐呐自语。
九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今日来,已经下定决心要斩断往事,重新开始了。可现在,她又一次动摇了。
她捧起对方的脸,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眼里含着泪水,鬓角多了几根白发。
九月想站起来,潇洒地转身离开,可紫珍将她搂得那样紧。
“让我走吧,以后,我绝不会再找你,我发誓。”九月抚摸着对方的脸,轻轻说。
紫珍摇了摇头,有一颗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滚进了九月的掌心。
院子外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九月知道,百伯希望自己早点离开这里。
她心如刀绞,但已经在紫珍的怀里坐直了身子。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近得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最后,紫珍松开了手,朝九月的面颊上吻去。
可他吻到的,是九月的唇,温暖,火热,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的手重新搂住了九月的腰,这次,九月的手也环上了对方的腰。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紫珍反应过来,九月已经气喘吁吁地躺在他的身下。
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刚要起身,就被九月一把拽倒,拉进了怀里。
她说:“紫珍,就算下地狱,也没关系。”
这一夜,酆府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可紫珍屋子里的灯一直亮着,九月一直没有出来。
第二日,东方泛白时,九月睁开了眼睛,看见紫珍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她伸手去抓对方的手,可紫珍甩开了:“九月,你放肆,敢给我下药?”
九月呆住了,看了一眼紫珍,又看了一眼床边的喜服,她什么都明白了,但她已经不在乎了,于是她瞪了一眼紫珍,当着她的面重新穿好了喜服:"早知道司鉴大人定力如此差,五百年前,我就该下手了。”
紫珍暴怒,走过来一把拽过她的手腕:“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九月歪头笑:“你会吗?会就快点,我还赶着回家准备成亲呢!”
紫珍气急:“你这个女人,昨晚,我们刚......”他面红耳赤,有些说不出口。
“我们怎么了?司鉴大人,既然你不是自愿的,那自然是不作数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你可不要坏我好事。”她说着,甩开了对方的手。
这下,紫珍的脸彻底黑了,其实,昨晚一开始,他就看出这件喜服有问题了。
九月可不管他的心情,她梳洗之后,语气轻松地说:“司鉴大人,告辞,后会无期。”
紫珍堵在门口:“你想去哪里?”
“回家准备准备,和三郎成亲啊!”
"九月,你诚心的吧?”紫珍气结。
“不敢,让开。”
紫珍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昨晚都和自己那样了,今天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说要回去成亲?“你哪里都去不了”他一把将九月揽在怀里,几个飞跃,到了九月原来住的院子,就见他用法术打开了荷花池的结界,就在九月目瞪口呆的功夫,两个人已经穿水而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抱着九月,一直走到一个楼台相接的地方,才松了手。
九月明知故问:“这是哪里?”
紫珍气咻咻地瞪着她:“你真的忘了吗?”
九月不说话,只是笑,伸手过来勾紫珍的手指。
“我早该知道,你上次说的都是假话,说,是不是对我垂涎已久了?”九月抱着紫珍的腰,摇来摇去。
紫珍没有了任何脾气,但还是叹了一口气:“九月,这一世,我们会圆满吗?”
九月踮起脚尖亲他,嘴里含糊不清:“我自然会,因为我是个凡人。”
“那我就一直等你。”
九月笑,她觉得紫珍真的是个演戏的高手,一个分身术,竟然骗过了所有人,要不是自己那晚喝醉了,至今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想,下地狱就下地狱吧,反正她是个凡人,记不住那么多的事情。
“九月,我们回房,这里风大。”
九月哈哈大笑,一下子跳进了紫珍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