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温馨的小屋，在窗边的桌子上摆着四盘精美的小菜。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你不在，这根本都不像个家。”男人上身穿着一件老旧的，有些油亮的中山装，贴身也算不失考究。一边说着，一边躬身靠近桌子，贪婪地使劲地闻着桌上的菜香，“好久没吃这么香的饭菜了。”

女人端来一碗汤，亲昵的拍了下男人的后背，“洗洗手吃饭了，把那件衣服脱了去，看看都能刮下二两油了。”

两个人坐在饭桌边，男人端着碗，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往女人碗里夹了块肉，“芳芳，都瘦了，多吃点肉。嗯……等老二，老三有了娃，让他们自己带！。”

“呵呵呵……，给老大带了，不给那两个带，不得有意见？”女人听得出是男人心疼自己，美美地笑着说，“就是苦了你了，看看你瘦的，没合适的衣服穿也不知道自己去买件？那都什么年岁的衣服？也好意思穿出门？”说着看向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那件中山装。

“有啥不好意思的？”男人放下手里的筷子挺了挺胸脯，说：“我老婆给我做的，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再说，谁敢笑话！”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各自身边发生的故事，偶尔听到欢乐的笑声。

“有你在真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男人深情的看着女人的笑，温柔的说道，“我们都老了，要彼此陪伴着的……”

男人这突如其来的煽情，让女人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岔开话题，说：“老二也结婚了，孩子也很快了。”

“不管他，能生还不能养？我们当初带了三个孩子，也没谁帮着搭把手，不也都长大了？”男人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里抽出来，甚至有些失控，还扬起了胳膊，提高了嗓门儿，“现在这是怎么了？他们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自己不侍候，让我老婆整天跟个老妈子似的儿侍侯他们！”

“妈，你看看，你怎么给星星穿的纸尿裤？都磨出血了！”小儿媳妇扯着嗓子的一声吆喝，把女人从六年前的回忆中叫了回来。女人慌乱的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藏到了枕头下面，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睛。

女人双眼红肿，无神，机械的走过去，看着小儿媳妇说的出血的位置，只是破了皮，有点红印儿。小儿媳妇抬眼看了看婆婆，没好气的说：“整天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这可是你们老林家的孙子！”媳妇见女人仍然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抱起孩子，使劲的摔了门离开了，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不是说直接去老三那里，就不回来了吗？”男人一边脱掉毛领毛呢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一边转过身和女人说。

女人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衣架，还有那件时尚而且价值不菲的大衣，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说：“晚几天也不迟，不是说你马上就退休了，想等你退了和我一起去？”

“看孩子是你们女人的事，我退休了也有自己的事情，怎么可能和你去看孩子！？”听到男人这么说，有些错愕，马上又觉得是正常的，看孩子的确是女人的事情。

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静悄悄的晚饭，便各自忙去了。第二天，女人看着出门远去的风度不减当年，好像更有魅力了的自己的男人，有些黯然神伤，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听说快退休的人都有“退休综合征”。回到卧室，床上女人为男人准备的换洗的衣服，依旧安安静静地呆在床边上，屋子里多了很多陌生的气息。

女人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本本，捧在手里失声痛哭起来。

“咱们离婚吧。这么多年你也不在家，感情都淡了。”男人抢过女人一直没完没了的唠叨，平淡无奇的插进了一句话，就像说今天的天气一样。

女人感觉空气令人窒息，连她的表情都没有了呼吸的力气。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使劲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她十分失望的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离婚，也不嫌丢人。”女人假装镇定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颤栗地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我不在家，是为了什么？！不都是在侍候你们老林家的孙子嘛？！”女人的脸抽搐着抖了两下，倔强地泪水如大坝决堤般倾泻而下。

男人低下头，没再抬起来，说道：“都夫妻了这么多年，不要把关系闹的太僵吧，要是闹到法庭上，将来让儿子们都难做。”说完便再没有了声音，女人希望从男人脸上，看些其他的表情，可是看不到他的脸，看来他是已经铁了心要离的。

女人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那本“离婚证”上。

她整理一下情绪，拿起电话，打给了大儿子，似是想从大儿子那里获取点安慰，电话接通了：“大林啊，我和你爸离婚了。”

“妈啊，你也看开点，我爸和那个李姨都嘎拉了好几年了，离了也好，省得整天跟着受气。”女人本已收住的眼泪，又流了起来。

怕自己是最后知道的吧，她这样想着。大儿子也没有注意自己母亲的情绪不好，“周末去看你，妈，现在上班呢，挂了啊。”女人还想问点什么，就听得那边“嘟嘟嘟”的已经挂掉的声音。

她还想给老二拨个电话，门“怦”的一声，像是一股内里气开的。朝门口看去，是老三。

“不是还没到下班点吗？”女人低着头用手拂着床单，像是正在抹平它上面的褶皱。

“妈，落兰说你看个孩子魂不守舍的，把孩子都磕出血了。”儿子责备的语气说，“妈，我工作忙，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今天星星没照顾好，明天和落兰闹点矛盾。你们这么折腾，我今年晋升又没指望了。”女人一直低着头，儿子叹着气，不耐烦的看着女人，摇了摇头，开门出去了。

女人看着儿子狠狠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气愤地走了。她失神的看着窗外，这一家人的衣服在风里摇摆。

女人站起身，走进客厅，这个地方她每天打扫两遍，却不曾在沙发上坐坐，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走进厨房，这里是她给他们做一日三餐的地方，她简单的做了几个菜，蒸上了米饭；又去了趟洗手间，里里外外刷洗了一遍，又给垃圾篓换上了新袋子。

做完了这些，女人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新衣服，出门了。

傍晚的时候，小区里传来了警笛声，还有好多人在议论：“有个老太太跳楼了。”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深圳，本来的结局是女人抱着小孙女一起跳楼了。我真狠不下心写那么惨烈的结局。

母亲那一代都是自己拉扯孩子长大，正因为如此，她们知道带着孩子工作有多么不容易，她们愿意为儿女们分担。儿女们，不要把这份爱当做“应该”。母亲也有自己的生活。善待自己的母亲，如果可以，就让父母一起帮你们带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