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海里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我是你海里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我是你海里

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你用海水承载了我

千年万年

你这样对我说的时候

我微笑着相信了

那条路是可以忘记的。

那些花香也是可以忘记的。

还有什么不能忘记呢?

丁辉侧着身子为我照相的时候,我目光散淡的看着他手里的数码相机,脑里突然闪出这几句话。于是,我对相机绽放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久违了。以致丁辉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太漂亮了!丁辉把相机递给我看。

我们在看樱花。四月,在W大。

清香扑鼻,阳光柔和。我像发霉的柿子被重新展露在阳光下。我感到自己轻了。很轻,随时都可以飘扬起来。

丁辉一直笑个不停。虽然我不知道他笑什么。这让我有时候觉得他有点傻气。他一路兴奋地在我身边说个不停,语调缓慢,声音低沉。我没听他说。我一直望着空中如梦如幻般的樱花。白的,粉的,红的,竟然全部遮盖了我头顶的天空。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感觉像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

丁辉又要给我拍照了。我说拍樱花吧。他便把相机朝向空中。我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拍。他的一角上衣从裤子里伸了出来。我突然觉得有点怜惜他。我想为他把露出的上衣轻轻地束进裤子里。但我的手还没伸过去就在半空中停止了,我怕他误会。和丁辉是在同乡会上认识的,我们同一届,他念体育,我念中文。虽然他一直在老乡中号称是我的男朋友,但我只是付之一笑,压根没承认过。一般我不会主动约他,他隔三差五就来约我去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一般我拒绝的多,但他还是坚持约,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如果实在百无聊赖我会勉为其难答应他,然后懒洋洋地和他吃饭逛街。他总是兴致勃勃,而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今天看樱花却是我主动约他。

昨天我邀请一个男子到外面吃饭。吃完后一起漫步回来的路上,他不在意的问我,你写些散文吗?我望着前面一些黑压压的树影,不在意的答,写啊,都放在抽屉里。他笑着说,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我笑,没有回答。他突然凑近我身边压低声音说,你可别在日记乱写什么啊,付之一炬!我的心突然凉了半截,定定地望着他,苦笑着摇头说,不会的。真的!付之一炬!他又强调了一句。这一次他没有望着我说。说完就快快地目不斜视地走路。付之一炬!我在心里有气无力地重复着。一路默默无语。他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还有——

    快到分手的路口,他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我说,将过去的事情当没发生过,从脑海里完全抹去!我低着头,没有答话。说完他就快步往前走,隔着两米的距离,他扬了扬手,我点了点头。他回他的住处,我往图书馆走去。

路上积了一滩水,在路灯下闪闪发光。他走在前面,但没有回头嘱咐我小心一点。

我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书包搁在双膝上,没有打开的欲望。

我就那样呆呆地望着那些埋头看书或奋笔疾书或冥思苦想的人,脑海里却想着那破碎的第一次。

那一次终于鼓足勇气一个人去了他家,电话里说是想向他借一本书。

他坐在沙发上。我站在沙发边。我的双手搂着他的颈项。温和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很洁净。

我幽幽地望着他。

终于,我情不自禁弯下腰吻了他的脸颊。我的嘴唇与他的嘴唇是那样接近。我已经闻到了他呼出的气息。

本来,我准备跟他告别了。

我已站在门口,他站在我身后送我。我突然转过身来,挨到了他面前。我低着头说,我不想走。

他犹豫了一下,那就再坐一会儿。我们坐到了沙发上,并着肩。各自的手搁在沙发上。我们的眼睛望着脚尖,或者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半晌,他才说。

不知道。我边摇头边说。

他叹了口气。脚在地上随意地划着。

我便站到了他跟前。

我的嘴唇迅速印在了他的嘴唇上。我贪婪地吮吸着,吞咽着,仿佛他的嘴里有无尽的芬芳和甘蜜。

已经记不清我们是怎样停止了。我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让他的头贴在我的胸前。我的脸摩着他的脸。我颤栗着。身子温暖而柔软,觉得要化成一滩清柔的水。

我用手指轻轻地刮着他的鼻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我第一次留在了他家。

后来我和他只是靠着说说话,没有亲昵的举动,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将近黎明时,我好像还在睡梦中。当他的手拉着我的手去抚他那里时,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进去了。我感到一阵灼痛。我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后来他坐了起来,靠在床上,有点懊悔,你这个小妖精……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常常回想起他猛然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感觉他依然在那里,依然在荡漾。

我像一张脆薄的纸一样,一下子被他燃烧了,火光四溢……

但丁辉什么也不知道,单纯的他以为他所恋慕的女生也同样单纯。和丁辉走出W大校园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丁辉提议去吃西餐,我说不如麦当劳算了,我知道吃什么都没胃口。

我坐在教室的中间,在听文学理论课。

今天是第一次课,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

他讲课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语调尖尖的,又带点沙哑,有时像女人的声音。我总觉得我的眼睛看不清他。不知道讲台太大了还是他太小了,我只看见讲台上一张清白的脸,上面架着大大的眼镜。我看不见他的眼睛。

我分明听见后排的一个女生在小声说话,教授就是这个样子啊……我不禁向后望了一眼。说话的女生趴在桌子上,头向着旁边的男生,笑着。

我又转过头,继续听课。

我望着他,脑里却想着怎么把月饼给他。月饼是他的学生托我给他的。他的学生是我的师姐。

下课的时候,我和刚认识的几个老乡凑到讲台前。我把月饼递给了他。我第一次靠得这么近看他的脸。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眼睛。小小的眼睛,会说话似的。

师姐还托我交给他一封信,他没有立刻把信拆开,而让我们几个在信封的反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寒暄了几句,我们就准备离开课室。

他拿着月饼和信封,慢慢走下讲台,走到课室中间,我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女生待在那儿,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我听见他说,怎么还不走?

其中一个女生笑着大声说,不就等你嘛!

他笑了。

我的脚步已经在教室门口了。我的眼睛无法再看清他们。她们怎么跟他这么熟,我不禁想。

今天是他给我们班上第二次课。说真的,抽象和理性的文学理论,并不吸引擅长感性思维的我。但经他一讲,这门课开始出现魅力。英伽登、巴赫金、艾宾拉姆斯、叔本华、韦勒克、沃伦、索绪尔等一个个外国学者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蹦出来,就像活泼优美的音符。 在讨论“文学是我们生活中的保护物”时,他非常有感触地说: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灾难,而这些灾难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来临……所以如果没有文学,我们的灵魂,我们的精神,我们的情感,在哪儿栖息?文学是我们的精神的避难所,是我们梦幻中的液体情人…… 他说这话时表情坚定而真切。 我默默地看了他很久。

课完后,我和几个老乡拿出周末买到的他写的一本书,凑到讲台让他签名。我看到了他给我签的跟他们有点不同:为董小迪署上名字一个。 然后是他的签名。他们的千篇一律是某某先生或某某小姐指正。

回到宿舍我一直看着他的签名,看了很久,嘴角不知不觉挂上微笑。

我怎么了?

走路的时候,看书的时候,上课的时候,下课的时候,打开水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默默听别人说笑的时候……他似乎都在我的脑子里。而我只能每周才能见他一次。

从来没有这么积极去占座位。今天上完古代文学后我便拉着室友晓雯往外冲。能一下课就能往外冲是我和晓雯在古代文学课快下课时便已收拾停当,万事俱备,只欠铃响了。

我们终于占到了最好的位置,二排中间,正对着讲台。

占好好位置后,我便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他已经站在讲台上了,低着头在弄着什么。我却不敢看他,直到上课。

今天上课的内容仍然是围绕文学语言进一步阐释什么是语言,语言的分类以及作家对语言的选择。他的课总是能把抽象的东西形象化。他的课也很幽默,不时能引起一阵阵的欢笑。这时候我也忍不住笑了。有时是望着他笑,有时是低着头笑。

放学的时候我眼看着他要走了,心有点急,因为我还有东西交给他。不料他又折了回来,走到我身边,对我那天给他送画的事又感谢了一番。我说,还要说吗?他说,还要说。我便把师姐的诗集拿出来递给他。我问他,画挂上去了吗?他望着我,笑着说,不告诉你!我和他便向不同的方向离开了。晓雯拉着我问,你给老师什么了?我说是师姐的诗集。我心不在焉的说。想着他刚才的“不告诉你”的回答,我忍不住笑了。

今天终于宣布了毕业论文的导师名单。

但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悬念,因为早两个星期前他就让我选他,是因为我师姐的缘故。

我毫不犹豫选了他,晓雯也跟着选了。但从班主任口中郑重宣布时,我依然感到一阵兴奋。

他是我的导师,我是他的学生。

我想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国庆节和丁辉几个同乡去西安游玩的那几天我以为已经解脱了,秦俑、华清池、大雁塔、古城墙让我好像渐渐忘却了他。至少我偶尔不再想他了。

但一回到学校,我的心又开始充满了他,总想着编怎样的借口去见他。虽然想了很多借口,但始终没有勇气。

晚上约晓雯去了他处。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事,就是想去他那里。

如果说有事只是带那个并不成熟的选题给他。和他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很开心的。但我不敢过分流露对他的感情。


知道吗

那天在路上偶尔遇见你

令我欣喜了一天

看着你的名字

心跳

抚摸着你的名字

别人提起你的名字

心跳

想让你知道

也许已爱上了你

哪怕就让我们度过一点时间

可以不说什么

只是静静地坐着

昏黄的灯光下

窗外不知名的声响

晚上很意外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对我说了些什么呢。心一直跳个不停。一直跳个不停。

听到了你的电话

电话里你欢快的声音

我失眠了

你在梦里是否看见了盛开的玫瑰花

这样的夜晚

我们应该在一起

这样月色如水的夜晚

今天忍不住打电话给他。但没打通。想想又拿起手机,但想想又放下了。昨晚他只是一个电话,我竟失眠了。我一想起他,心就狂跳不止。

晚上去了他处,因为我的生日,我和晓雯在他家煮了一顿饭吃。第一次在他家吃饭。他说要知道我生日,该给我买花的。我笑了。

昨天其实收到了一束红玫瑰,是丁辉拿来的,还有两瓶黄澄澄的蜜糖。他说我最近脸色不好,给我美容养颜。我感动了一下,只好收下了。他请我吃晚饭,还叫上了几个同乡,饭后我请他们唱K吃蛋糕。大家都唱得很尽兴,也许喝了啤酒,情绪都比较兴奋。每次碰到丁辉那含义丰富的眼神,我都快速地避开了。期间我出去了一下,不料丁辉也跟着跑了出来,拽着我的手,像是哀求我: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快速地甩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当你只是好朋友而已。你不要再这样了,再这样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他有点丧气,低着头,痛苦地说,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是啊,我为什么就不接受他呢,我在心里也问着自己。为了让他死心,我平静地对他说,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他抬起头,好像有点愕然,不相信似的望着我说,是吗?我认识的吗?他对你好吗?你不认识。说完,我丢下仍在郁闷中的丁辉就去了洗手间。但过了几天后,他又没了这回事似的,仍像以往一样来找我。而我,也在心里把他和丁辉比较,是啊,我为何不选择丁辉呢?丁辉对我千依百顺,阳光年轻单纯的男孩,为何我要这样苦恋一个不能给我未来大我近二十岁的男人?而他还这样飘忽不定捉摸不透。

后来他给我们讲笑话,给我系围裙,给我们剥橘子,倒酱油,让我穿着软绵绵的毛拖鞋在厨房走来走去。生日晚餐我们三人吃得很开心。

我依然面带微笑无精打采的过着一天又一天。

我的心想着他。

我幻想着,在被窝里蜷缩着的时候,在暖黄的灯光下,在没人的时候,我就肆无忌惮的无边无际的想他。

和他单独相对,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

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喜欢了你

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

很想每天看见你

很想每天和你说话

看见你笑


我知道不该爱你

心忐忑不安,无法做任何事,坐着,发呆,鼓起勇气,闭着眼睛终于给他发了一则信息。他一定会觉得可笑!他一定会厌烦!他一定会生气!天知道!今晚本想好好复习英语,却一个单词也看不进去。

如果能够

如果能够

看见你  每天

至少

能听见你的  声音

我知道自己已爱上了你

我愿意老去一些岁

如果能够

与你在一起

如果你能知道这些

今天看了周国平文集后的小传,“人活着最重要的事不是作学问,而是热情地生活,真诚地思考,以寻求内心的充实。”

我应该忘记他。但这份感觉开始把我折磨得茶饭不思。这期间丁辉来约了我很多次,但都被我推辞了。心里只想见他。

终于忍不住,给他拨通了电话。他说他周末准备去x市讲学。两天音讯全无。不要再想他了。我在日记本上写了一页“与往事干杯”,痛下决心忘记他。

周一晚上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和几个同学早早吃了饭早早坐在了科学会堂,占了第二排正中的座位――等待“当代文学的风景”的讲座。

我心不在焉的记着单词。他打电话来了,说从x市回来了,让我过去。我和同学说了声不舒服便拿起书包直径去了他处。经过图书馆时进了洗手间梳理了头发用清水漱了口。

见到他时,他显得很容光焕发。他说他刚洗过。我说我想喝水。他给我倒了杯热开水,我说了声谢谢。他没说什么。我接开水杯时手不经意地触到了他的手,心不禁动了一下。

我坐下来了,他还站着,好像有点迟疑,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我拍了拍了沙发,坐这啊,这么冷。沙发旁边有一张竹凳子,他终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后来我和他的手就交织在一起,而我已经忘记我和他的手是怎样从各自的口袋里或腋窝下伸出来并放在了一起。我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温暖而柔软的手。他的手不是我憧憬中那种修长的手,但很温暖柔软。他时而用一点力捏捏我的手。我的头便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突然想吻他的嘴唇,但他躲开了,只用脸迎了过来。

他的嘴唇很漂亮,唇线分明,厚度适中,下唇微微向外探出,很立体。

他的牙齿洁白整齐,他的额头丰富饱满,他的气息淡雅没有异味。

我开始以为他很瘦的,其实他很壮实。当我环抱着他时,他也很有力,他一下子便把我整个儿从地上抱起来。

每次见着他我都想吻他。我喜欢面对面地贴着他,感受着身体的接触所带来的快意和沉醉。他大抵看见了我眼里的情欲。他解开了裤子让我摸他那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我轻轻地抚弄着,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我和他脱了外衣一起躺到了床上。他说要睡觉了,我该走了。我只是坐着不动,他继续催。我拿起书包就往外走,他见我生气了。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一手拿过书包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好吧,我们躺一下。”

这样我们便躺到了床上。

我枕在他的臂弯里,脸靠着他的脸。我们的脚交叉在一起,他的脚很冰凉,我的脚也很冰凉。我们互相用脚趾搓了一下。我的嘴唇开始寻找他的嘴唇。他说,平躺着。我不肯,因为我想吻他的嘴唇。后来,我们终于吻上了。我有点激动,很是用力地吻着他的上唇。他停了一下,说,慢点。我便吻一下,离开嘴唇,又再吻一下。他开始隔着衣服抚摸我的后背,后来手便伸进了我的内衣,抚摸我的腰。他突然说,脱掉衣服好不好。我们脱光了。他很快就覆盖了我。我有点疼痛,也开始跳动。后来我趴到了他身上,仍然热烈地吻他的嘴唇,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臀部,我的两个娇小的乳房。不多久,他又催促我走了。他把我的衣服放到我跟前,我没有理会他。我在被窝里光着身子看着他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一条一条穿好。其实你想我吗,我依然光着身子缩在被窝里问。想,但很矛盾。他边扣皮带边说。

每次结束后我都不能感受到甜蜜和温暖,只是更深重的虚无和冰凉,感觉自己就像陷进了沼泽,身子慢慢地往下沉,往下沉,直至淹没了自己的脸面、眼睛、头发……

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在泥潭里挣扎。可为何我又那么想见他,把身体奉献给他?每次走出他家门,回宿舍的路上,就下决心不再见他了。心里好像埋下了一颗禁止发芽的种子,而不知哪来的雨露甘霖却不断的滋补润泽。也许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他在你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哪怕你从别人处听到了他的丑陋,但很快你便会为他找到无数可爱的理由,这样别人眼里的丑陋也就成了你眼里的美好。

我碎了

散淡的升起

落下

把你放在我某一个地方

然后

封满眼泪

我想起了

我遗忘了

你曾是我怎样温柔的渴望和

怀恋

日子就在矛盾和挣扎中消逝。

今天是他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课。课完后他祝我们平安夜快乐。

今天是灰蒙蒙的阴天,一群群的鸟儿不时在苍白的天空中从窗前掠过。

我心里感到难过,说不出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闷闷地压在胸口。无法排放出去,呼吸也好像乱了,思维也好像乱了。

想到再也听不到他的课。

难言的失落。

看着空荡荡的课室,看着他站过的讲台……

终于在洗手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今晚见到他时,已是10点多。

“我送你回去吧,明天再来。”他站在门口,小声说。

我望着他,摇头。

他默默站了一会,转身坐到了角落的凳子上。我要泡一下脚,他说。我看着他把脚浸到了红色的小桶里。屋里没开灯,只有房间泻出的黄色的灯光。

我脱了鞋换了拖鞋解了大衣,挨到他身边,站着。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我。我两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

像过了很久,我们抱在了一起。抱得很紧。

他像孩子似的把头贴在我的怀里,一种奇异的幸福而满足的感觉慢慢在我心底升起。在我眼里,他仿佛成了在我肚里孕育而生的孩子。我低下头,脸贴着他的头发,柔柔地抚摸着他的耳朵,他的脸面,他的鼻子,他的眼睛。

我希望时光就此静止,我和他就这样抱着,不必未来,不必结果,什么也不必……

可是每次见面完后,他就开始躲着我,找他,总是推说有事。

也许不是爱情。

他于我似乎越来越模糊了,像水里的倒影一样。随着水波的晃动,飘忽不定,残碎,变形,淡没了。

我想伸出手去抓,但手仿佛被什么禁锢了,不能动弹。

他也许已沉没在我的记忆里。决定不再想他了。

今天终于考完英语了。

早上没想到他打电来,把我叫了过去。

他说,他昨晚想我了。

他说,要是昨晚我在该多好。

完事后他第一次为我穿衣服穿裤子穿袜子穿鞋子。

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这样没原则。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我在他面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像飘在他脚下的一颗尘埃……

默默地念着你的名字

一遍 又一遍

只是三个普通的汉字

在我心里却这般亲切

寒假我回到了老家,走前想跟他告别,他坚决拒绝了。我想我和他就这样结束了吧,也好,心里想。新年却很意外收到了他的信息:

感谢。

铭记。

忆念。

祝愿

成就最想成就的一件事。

寒假结束了,我提早回到了学校。

两天的朝夕相处,更难以自拔了。他给我做饭,不让我洗碗。半夜里他拥着我,在我耳边亲昵地呢喃。我们在被窝里忘情的抚摸、做爱……我快乐地享受着他对我的渴望、思恋和体贴。

进去的时候,他轻声问,感觉怎样?

我眼睛笑着,用手捏着他的鼻子,没有作答。

说说感觉怎样?舒服吗?

我点了点头,我的手移到了他的嘴唇上。

怎样舒服?

我定定地望着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眼睛越过他的额头望到更远的地方,然后又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很充实,很好。

这时我感到他那里用了一点力。

可以用力的,我柔柔地说。

他吻了吻我的嘴唇。

我那里又开始跳动了,你感觉到了吗?我问。

嗯。他开始一下比一下用力。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享受着他身体的进击。

出来了好吗?

我摇了摇头。

会怀上孩子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

他越来越快,最后我感到一股温凉的液体湮湿了我的腹部。

他便又躺到了床上,不再说什么。

好像过了很久,我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失落。我睁开眼睛,看着房间发白泛蓝的一切。

这就是爱情吗?

我把头靠在他宽厚的后背。黑夜像张开的鱼网,慢慢地吞没着我。

早上醒来后,我们又做了一次。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它?我摩挲着他那里时他突然问。

都不喜欢!我仰着脸笑着说。

他很快压到了我身上,迅速地进入了我的身体,很用力,我不禁叫了起来。

有时觉得你很熟悉

我呼吸着你的气味

有时又觉得你很陌生

我已想不起你的模样

爱一个人意味着你心甘情愿为他做许多事情,包括一些你不想做的事,并欢乐着他的欢乐,悲伤着他的悲伤。

他趁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轻抚一下我的额头,叫我穿上衣服。我故意不穿,但我心里很高兴。

每次从他屋里出来时,我觉得自己要碎了。太阳竟然露出了它的脸面,淡淡的阳光,路上已经有许多行人低着头匆匆赶路。

我突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不能对他那么苛求,那样只会苦了自己。

如他说,不要自己折磨自己。

不要再对他寄予希望,那样只会更加失落。

但又在比较他是不是如我爱他那样爱我。

不应该萌生,不应该发展,不应该如火如荼。

短暂的快感、甜蜜换来的却是痛苦、失落。

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徘徊、挣扎、猜测、伤痛……

上午对他还无比怨恨,下午他请我过去吃晚饭,便又如胶似漆了。

一提起要了断,只有沉默。我看到他的眼睛红了,似乎要流泪的样子。我们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去他家吃晚饭。

这些天他全不让我动手,包括洗碗。我甜甜地仰着头问他为什么不让我洗。他戏笑说我是新媳妇。

吃饭。说点无关紧要的话。抚摸。牵手。拥抱。接吻。

他去听了一个电话,然后出来说,有几个同事要来。

我说,那我先回去吧。但我感觉他神情有点不自然,连走时吻别也是应付的了。

我隐隐有点不悦走下楼。

我没有直接回去。

我一直沿着经过他家路口的路走。我看见了一个女的,30多岁左右,走在前面。后面两男一女。我开始以为是那两男一女去他家。然而不是。我看了那女的一眼,那女的似乎也看了我一眼。她似乎要走过那路口了,但我分明看见她拐进了去他家的路口,而且不时向后张望,过了不久听到了门响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感觉自己像跌进了一个深渊。

他今晚终是没任何音讯。

后来我被丁辉拉去跳舞了。

形形式式的男的女的牛仔裤的裙子的外套的毛衣的高跟鞋的球鞋的跳着的站着的坐着的望着的想着的等着的男女对跳的男男对跳的女女对跳的。

舞厅很大。夹杂着浓重的烟味。

我坐着。感觉眼前这个世界早已不属于我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少年不断换着舞伴,做着各种夸张的动作。

那些扭动着腰肢、迷离着眼睛、做着各种欲望癫狂的动作的男男女女,在我眼前像放电影似的晃荡。

我心里在想他。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音乐狂劲的时候。音乐静止的时候。

我在想他。我用心感觉着我的手机,盼望他给我一个信息。然而没有。直到走出舞厅。直到回到宿舍。直到洗完脸――没有他的信息。

想哭。

晚饭后,独自走在校园的路上。慢慢的望着地面走着。天上飘着若有若无的雨,地面有些地方湿了,和着尘土,黑黄黑黄的。经过的树经过的人经过的声响没在我脑里留下痕迹。

都在克制着。我知道。

克制着一切。不想。不见面。不打电话。不发信息。

一切留在了心里,慢慢在封合,然后遗忘。

如果爱情不该发生在两个人身上,上帝不应让他们相遇。这是一种无期的折磨。

我痛苦地克制着,又渴望着……

今天被昨天的梦困扰着。那两个巨大无比的黑色的男人和女人,赤身裸体的双双跪在地上。那座似曾相识的却又充满着阴气诡谲的城市,像飘浮着的随时便湮没的,极不真实的。可是我见过的一座城市的建筑,某座楼正中有一个大大的钟。那辆没有刹车的大大的自行车,自行车上提心吊胆无法控制车速的我,眼看便撞到了车,或撞进了某个地方。那个在路上随时扑到你身上嚎啕大叫的长着红通通的鼻子的年轻的男疯子。不知道为什么会作这样的梦?

他终是没任何音讯。下午。晚上。

今天去上课经过那条去他家的路,不是很长,可以望见尽头。两旁种着桂花树,桂花开时,飘着淡淡的花香。

那条路。

我欢快轻盈的脚步。

我落寞惆怅的脚步。

我挣扎徘徊的脚步。

爱情到底是什么?是瞬间的极乐是苦苦的盼念抑或长相的厮守?

有时心心相印,难以离舍,有时又那样遥远、陌生,像是从来没有交往过……

他还会神往、心跳、沉醉吗?他吻我的时候,抑或只是敷衍我?我的嘴唇明明在和他的嘴唇互相吻着。突然,他的嘴唇迅速地移开了,认真地专注地睁大眼睛盯着电视。他的嘴唇因我的吻而湿润了、涨红了,微张着。我只是看着他,却不知道要干什么或说什么。

我的嘴唇终于在空气里慢慢变凉。

晚上10点多时,他说肩膀有点痛,我就帮他按摩。完后,我累极了。我躺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快意地舒展着身体。不久我听到他说,要走了吧?我一听就不高兴了。他大抵也觉察到了我的不悦,赶忙说,要留下来吗?我随你。别假惺惺了!我边说边翻身坐起来,穿外套,便闷头闷脑往门外走。他赶紧追了出来,说要送我。我没说什么。一路无语。他时而侧着脸望我,时而走到前面望我,我没理会他。这样走了一小段路,他停下来,扯着我的袖子,说,那就回去吧。我还是没理会他,只顾往前走,甩开了他扯着我袖子的手。他再扯。我再甩。他便不再扯了,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走着。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太任性了。我停了下来,平静地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那你好走,他也停了下来。我点了点头,你小心点。我便回头走了。

当他一脸无辜地说,我还不够爱你吗?你要我怎么做?我只是无语。我能要求他怎么做。对我常常说情话常常爱抚我的脸颊常常吻我的头发吻我的额头吻我的手么,我能要求他做什么。仿佛我于他,只是身体的需要。

我爱他,却也恨他。我希望这种感觉、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消逝和空间的变化变浅变淡,直至没有,一点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相处我时常生气,有时是为一点小事,甚至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比如,我发信问他:你爱我吗?真爱吗?他半天也不回答。过了若干小时后才回复,说没时间回答且手机不方便说。我觉得很难接受,如果是爱,不就按三个字吗,最多就一个字。根本不存在有没时间的问题。要什么时候才方便呢?

当然,也会有很温馨的时候。

他每次在我里面的时候,总喜欢问我,我那里有什么感觉。他刚进去的那一刹,一种凉凉的颤栗,从脚底到眉心,他的每一下抽动,都牵动着我发麻的神经。我里面慢慢地热起来,再荡漾开去……

午后,阳光照进房间的午后,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我温柔地趴在他的膝上。我的头贴在他的大腿间。我的手放在他那里,轻轻地抚摸着,他那弹软的东西。

床上。他在看书。我洗完澡刚进来。我趴到床上,用头遮住他的眼睛。他推我。我的头仍顶着他的眼睛。最后他把我的头揽到胸前,继续看书。可以一直不说话,但我伏在他怀里感到非常踏实和温暖。

可当我们抱在一起时,他的脸埋在我怀里,像以前一样慨叹,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便戏笑他,再谈一个嘛。不料这一次他竟然哭了,像小孩似的,双肩抖动起来。我紧紧地抱着他,口里一个劲地说,别这样,傻瓜,别这样。我移开他的眼镜,轻轻为他抹眼泪,吻他的额头。我心里也开始难过起来,想着以后的分离。

我依然在患得患失中徘徊,我还是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爱我。而我,马上要毕业了。

十一

毕业的彷徨像浓重的雾气一样弥漫在我们的周围。后来,我和他没再见面。直到毕业晚会聚餐。他向我们敬酒,像任何一个老师一样,诚恳而客套地祝我们前程似锦。当他的杯子碰到我的杯子时,他似乎顿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我微笑了一下,仰头将杯中满满的红酒一饮而尽。

还能说什么呢,除了喝酒。那一晚,我第一次喝到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踏出校门的那一刹,我很想回头再看看那条通向他家的路,飘着淡淡的桂花香的路,但怎么也望不到了。丁辉帮我拖着一堆行李,满头大汗的忙前忙后,我知道我不会爱上眼前这个男孩子,可是我也无法许他未来,正如他也无法确定能够给我未来。

丁辉已经把行李搬到的士上,上车呀,还发什么呆?

我点了点头,和丁辉一同钻进了的士。车开动了,车后的一切,也许渐渐化成云,化成烟,化成我再也看不清的点点片片,再也看不清。

但我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你,毫无疑问。

初稿2006-10-6

改稿2009-8-16

201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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