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城市像极了孤独宇宙的运行。
街角的路灯亮了又暗，车灯沾湿了雨雾一片模糊，便利商店零星地闪烁在角落，喧嚣或平静，刻板又调皮，组成一个难以捉摸的星系。
Z小姐是这座城市唯一一个靠故事为生的人。
她在夜幕降临时打开店门，煮上红茶，挂起招牌，摆好装故事的盒子，明码标价，彻夜不休。
故事有关温暖，有关遗憾，有关漫长的等待，有关歇斯底里的呐喊和悄无声息的离开。一般来说，越是跌宕起伏直击人心的故事，越是昂贵。
当然，如果你没有钱，可以拿你的故事来换。
除此之外，Z小姐还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收集被遗弃的旧物。公园石头缝里的戒指，垃圾处理站的玩偶，旧报摊的书信，回收站的旧棉袄。她用神秘的粘合剂将旧物一点点拼凑完整，包装成漂亮的故事，摆上柜台，标上价格，待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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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是凌晨三点的时候来到Z小姐的故事馆。她嚼着口香糖，晃晃悠悠地打开店门，丢给Z小姐一颗巧克力。
“给我一个关于巧克力的故事呗。”
Z小姐收了巧克力，又摆出一个个装着巧克力的盒子，任其挑选。
“有薄荷口味的巧克力吗？”
“嗯？”Z小姐皱起眉头。
“他说过有一种薄荷口味的巧克力，他找了很久。”
Z小姐摇摇头。
“那好吧。”
女孩随手拿起一个盒子，“就这个吧。”
无非是一个爱吃巧克力的女孩遇到了爱他的男孩，男孩想尽办法给她买各种口味巧克力的故事。
女孩撇撇嘴，丢下几张零钱，又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Z小姐撕开女孩送的那颗巧克力，浓烈的红酒香气让她晕眩，放进嘴里，咦，怎么这么苦？
Z小姐抬头向店门外望去，女孩的红色裙摆刚掠过转角的街灯，像迷路的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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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在一个星期后的深夜再次来到Z小姐的故事馆，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睡衣，站在柜台前瑟瑟发抖。
Z小姐急忙关了店门，给她倒了一杯红茶。
女孩脸上的泪痕被夜风吹过清晰可见，她颤抖着开口，我要枕头的故事。
“他有一个枕头，用了很多年，已经塌得没有型了，枕套也快磨得没有颜色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就悄悄给他换了一个新枕头，这样他回来能睡得舒服些。谁知道……他……”
女孩顿了顿，将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咽了回去。“给我枕头的故事吧，多贵都没关系。”
Z小姐翻箱倒柜找出了店里所有关于枕头的故事，女孩一个不落的全听完了。
有甜蜜的，有酸涩的，有平淡的，有温柔的。她甚至看到了枕头最初的样子——高度与颈椎贴合得正好，枕套是精挑细选过的天蓝色纯棉，手绘的棉麻布料混着女士洗发水的清香，做成枕巾搭在表面，羽绒的里子像是某种柔软的拥抱。
女孩听着听着，忽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Z小姐有点不知所措，她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天却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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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最后一次来到Z小姐的故事馆，抱着一个大纸箱。
“这些是我的故事。”
Z小姐停下煮茶的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纸箱。
里面装着没织完的围巾，崭新的情侣T，过期的餐厅优惠券，褪色的电影票，积灰的绒毛玩偶，总决赛的球票，精致的银色打火机，没抽完的半盒万宝路，未开封的安全套，半只男士拖鞋——还有好多，Z小姐来不及一一盘点。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故事可以给你……”
“不用了，”女孩说，“你留着就好，反正我也没兴趣再回想这些。”
女孩顿了顿，问到：“他也会来这吧？不然你那些故事，从哪来的呢？”
Z小姐没有说话，为故事的主人保密，这是店里的规矩。
“有酒吗？”女孩问。
Z小姐摇摇头。
女孩苦笑了一下，喝了最后一口红茶，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红色的裙摆掠过店门口的花台，像秋天呼啸而过的风。
女孩再也没有来过。
Z小姐将女孩留下的东西一一整理好，装进一个个漂亮的盒子，在柜台上腾出新的位置，摆上去。
擦拭好今天的故事，水也正好沸腾，红茶叶在沸水里翻滚着发出香味，黄昏来临，Z小姐又迎来下一位客人。
临湖岸边彻夜灯火通明的小屋，画着太阳系图案的墙体，这里是Z小姐的故事馆。所有故事均来自这座城市，不添加防腐剂和人工色素，原汁原味，零度冷藏，保证新鲜。
Z小姐从不杜撰。
（完）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