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喜欢用照片记录生活,每年一次的全家福,每次出游,每件重要的大事。因而我家有极多笨重的相册。小时候我最常做的,就是把它们一一搬到客厅,跟我喜欢的客人分享它们。
后来照片实在实在太多,它们便以文件夹的形式存在电脑中。按时间顺序来,每个文件夹被赋予一个有意义的名字,它是自由的,盎然的,是独一无二的。
晚上宿舍里静下来的时候,我会翻看自己从前发过的动态和写过的文章。它们每一个,都代表了那时的我,都是我想要保留的时刻,它们是经历,也是诗。
我是最喜欢怀念的那个人。因为经常回忆,以及记日记的缘故,所以我记住的事情,能够回溯到很久以前。
我想拙劣的表达一些埋在心底的情感。
奶奶节俭,每次从幼儿园把我接出来,还是会带我去卖面包的小车那儿,买上一些面包或酸奶递给我。她过马路不看红绿灯,走路快而有力量,上楼梯只听见噔噔噔,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哪怕她已经是个七十九岁的老人了。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一直是苍老的,腿脚不方便的,但今年的苍老,不过是一直重复着去年的苍老。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突然离开我。我甚至能清晰的记得,这个老人在不经意间带给我的许多感动,或言语,或行为。虽然,岁月疯长,他已经离开我们七年了。
也许是巨蟹座的缘故,心底非常亲近家里人。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去大姑家跟大姑一起住,接受着每年生日二姑送来的装满果冻的书包,每逢节日跟大爷大娘一起看灯。最喜欢的是从前过年的时候,所有人一起坐在奶奶家不大的屋子里,食物和礼品,堆的屋子里满满的,而窗外的礼花刚好在高空绽开。
最爱小姨家的妹妹,她是妹妹,也是我的倾听者。我们年纪相仿,她比我还要成熟些,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无话不谈,往往能说到凌晨三点。
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远在蓬莱的小舅一家能够回到日照。记得有次写日记,写到想念舅妈的时候,不禁哭了出来,纸被眼泪打皱了,我撕掉重写。那团扔掉的纸,后来被妈妈在垃圾桶找了出来,看得她哭笑不得又有些感慨。
听妈妈说,我小的时候,大舅会送鸽子给我吃。而大舅的书法作品和文采,都被妈妈经常挂在嘴边。
我就是一个普通县城中长大的女孩,受爸妈的溺爱,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值得悲伤的事,想要的东西也一般能够得到,比起那些大悲大喜的人生,我的生活仅是温温的几粼波光。
看的书一般多,片段糅杂在一起,也曾有过许许多多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想象,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恐惧。经常听人讲各种故事,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相处的不容易。一直承认,能跟自己完全合得来的人那么稀少,可也庆幸,总还是被那样一群可爱的女孩子陪着。
童年的一天一天,温暖而迟缓,正像老棉鞋里面,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
记得,从姥爷家回来的路总是颠颠簸簸,妈妈小心捧着一大袋姥爷给我的笨鸡蛋,粉粉白白,而我正在后座睡得香甜。
记得,在市里上班的爸爸四天回来一次,每次他打开门,我从屋里奔跑出来的身影。偶有雨雪纷纷降落,妈妈会不断在窗边张望。
记得,妈妈和我手拉手放学回家,我们互相诉说一天发生的事。矮小的我仰起头看她的侧脸,我坚信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妈妈。
记得,舅妈把螃蟹的嫩肉悉数挑出,码在盘里给我吃,而我想跟她玩,急着离开餐桌,竟也没有吃完。
还有,橘红色落日拍打远处山脊的味道,放学孩童手中烧烤孜然粉时的气息。黄昏包裹的瘦长街道溢出一股子让人鼻酸的生活的香。
记得五莲的人民路,这是一条通往我小学直到高中的路,我的青春在这条路上奔流不息。我深知,家里的相册会越来越厚的,文件夹会越来越多的,我的动态也会越来越充盈。
时间有迹可寻,看如今一沓厚厚的车票。
而现在,日光线穿过枝桠斜照在睡席一隅,如饮温水。从窗子可以看到几个学生意气风发的谈笑风生,而远处的烟囱温吞的吐着圆鼓鼓的烟火气息。
你看这年复一年,又是好风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