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三周年祭之三:向死而生

        死亡总是比预期来得更早!

        人过四十,对于死亡,从无知到经历渐多。参加的生死告别,有亲人的,有朋友的,有朋友的亲人的。比较深刻的感受是死亡总是不期而遇,而无论逝者和逝者的亲人,似乎从未准备好。因为传统文化的惯性思维及我们对死亡的恐惧,我们不愿意去谈论死亡,不愿意去考虑死亡,不愿意去面对死亡,然而死亡恰恰是这个世上最为确定要发生的事件,死亡面前没有幸运。也许,我们只有想好了怎么死,才能回过来更加从容而坦然的过好这一生。

        大哥走时,我现在想来,除了悲痛欲绝之外,就是匆忙。接到噩耗,半夜失魂落魄般匆忙赶到机场,匆忙治丧,匆忙选墓地,匆忙安排身后事。大哥的碑文,是我和大嫂在电话里匆匆确定的。我不想把大哥的墓碑交给工厂标准化、工业化生产得千篇一律,而且,我认为大哥也不甘心那样,只是,他没有提前给自己考虑过。大嫂在电话里说制作方要求马上定下内容,我只好仓促间用一副挽联的形式权当了大哥的墓志铭:“远志创业明理仗义铁血好男儿,敬老娇妻教子爱家柔情伟丈夫”。虽然大嫂我们都觉得基本能概括大哥的一生,但是,这真是大哥想要的吗?他自己真正希望镌刻在墓碑上的文字又是什么呢?这样匆匆确定的文字,我都不满意,大哥能满意吗?他们是否能够真正代表大哥的精气神?能真正让大哥以他想要的感觉继续活在亲人的心中吗?

        但是很遗憾,大哥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没有提前去接触和思考死亡,也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也就没有自己独特的表达。

        死亡,是最好的老师,他以最为深刻的方式教会我们思考:“我们该怎样过好这一生”?“我们怎样处理病痛加死亡”?“我们应该在哪里安放最后的自己”?“我们应该留下什么样的墓志铭”?……

        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都没有仔细思考和规划过自己的人生,也就只能被别人规划,被命运裹挟前行。我们每天上班下班,工作、生活,而实质上,可能并不是我们在上班,而是班在上我们,不是我们在过人生,而是人生在过我们。我们因为人生战略上的懒惰,妄图以战术的勤奋来缓解或麻醉内心的焦虑,所以我们尽力过成别人想要的样子,说别人喜欢听的话,而实际上,不是我们在说话,而是话在说我们,我们没有了独立思考,没有了独特的自己,像那一排排林立的墓碑,标准而统一。没有了特性的人生,你怎么证明自己真正活过?

        欧文·亚隆的《直面骄阳》里有这么一段话:“死亡就好像朝阳一样,无论你做什么,它都存在。如果你背过去不看它,你依然能看到他的影子。而最好的方式,是转过身,直面骄阳。”

        死亡,我们早晚都是要面对的,与其逃避,不如直面骄阳,这样,我们才能够仔细想好生前身后事,才能按照你自己想要的方式过好这一生。

      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死亡,是一片浩瀚而哲思的海洋,当我们面向这片海洋而思而想而为时,生命的花园必将更加灿烂而芬芳。

        向死而生,直面死亡,为死亡做好充分的准备,当最后的时刻真正来临之时,我们才可以放心而释然地向这个世界挥挥手,说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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