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

若是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地点醒来,你会变得完全不同么?我本应该躺在床上,而现在,我站在悬崖边。

我想我一定是睡迷糊了,于是我狠狠地闭上眼,猛地睁开。另一个清晨。我伸了个懒腰,然而手臂和大腿都以一个诡异的,完全相反的角度伸展开了。我讶异于身体的变化,于是我开始观察我的身体。我全身上下都布满密实的羽毛,肚子上是细细的软绵绵的白色绒毛,而两臂却是坚硬的黑色羽毛。

我变成了一只大鸟。

由人变成鸟,这处境实在很尴尬。我不能像人一样轻松地用两条腿走路,只能像麻雀一样用两只脚爪在地上蹦达,或是像鹅一样用两只蹼一前一后地踱步。我也不能像一只大鸟一样飞,因为我从没有飞过。人怎么能飞呢?

好在我已经不是人了,我变成鸟。这种变形,我是倒霉还是幸运呢?我失去作为人的一切,工作、家庭、社交、银行卡、皮夹克.........我现在只是一只一丝不挂的大鸟。

但我可以飞翔了。

我用两条爪子用力往地上一蹬,冲向那深不见底的悬崖。风在耳畔呼啸,仿佛来自地狱的呻吟,要把我拉下去,拉到无尽的黑暗下面去。虽然我体形巨大,但中空的骨头、流线型的身体,还有我新长出的羽毛使我不至于一瞬就坠落到悬崖底部。我展开近两米的翅膀,拼命地扇动。然后,我真的飞起来了。

我惬意的在空中滑翔,突然有了想好好思考一番的冲动。

我想:当我还是人的时候,努力工作是为了让银行的存折后多几个零;存折后多几个零是为了听从商人的安排,买下很多很多我不需要的多余的东西;买下那些多余的东西就可以证明我的社会地位,表示我有一个体面的生活;有一个体面的生活,就需要我努力工作。我被一个无形的主人奴役着,活在一个小圈子里小心地扮演自己。

但是现在,我成了一只大鸟!我猛振双翅,离开那狭小的圈子,直飞到太阳上,永远消失,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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