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幸福飞走了

初二的时候,因为妈妈工作调动,我随家人转学来到了矿区的子弟学校。班主任姓赵,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她平时都是严肃的绷着一张脸。我第一次见面就有点怕她。
我被安排在一个空着的课桌上,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没有想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两人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孩子。他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脏兮兮的,看样子已经好久没有洗过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油油的,干脆没有打理过,他趴在课桌上睡觉,只看见脖子上黑黑的,领口上有很厚的污垢。给我的感觉,这是一个流浪街头很久很久的乞丐,不像是一个学生。
因为不了解,我只是把自己的课堂作业放好,然后打开课本看了起来。直到上课的铃声响了,他才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个长的非常秀气的男孩子,皮肤白净,五官端正,嘴唇上有淡淡的一圈青色的胡须在发育,只是表情淡漠,眼神中透出无限的忧伤,不像是一个初中学生,倒好像一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我不敢在看他,一节课上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下课了,赵老师点名道:“张志远,到我办公室来。”原来,他叫张志远。
我前面一个女生,转过来悄悄告诉我,赵老师一定是给他准备了早饭。我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于是告诉我原因。原来,他以前是一个学习成绩非常好的学生,和同学们关系也很好,只是最近家里有事,总是迟到早退,成绩慢慢也退步了。我问为什么,她悄悄告诉我说:“他爸爸有了小三,和他妈妈闹离婚,也不给他们生活费,他还要打工赚学费,生活费。”班主任总是想办法帮助他,下课了给他准备一些简单的早餐,饼子、牛奶什么的让他吃。
我对这个赵老师心里很欣赏,对同桌的他这样的遭遇深感同情。他对我是客客气气的,我慢慢的发现他其实非常聪明,许多我认为很难的题目,他都很快就做好了,我需要背许多遍的课文,他默默的读几遍就会背了。只是仍然迟到,成绩不是太好。
下课了,别的同学都打打闹闹,他一般都是在睡觉,或者一脸的忧郁,很少有笑容。家庭的变故让他过早的成熟了。他有着于年龄不相称的早熟与沉默。
有一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来上课。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下了课就去问老师,原来,他爸爸妈妈真的离婚了,母亲受不了打击,喝了敌敌畏,被人发现送医院急救去了。
放学后,我和几个同学去医院看他。他在医院的急救室外面,靠墙站着,旁边,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在低着头哭,看样子应该是他妹妹。他看到我们也不说话,只是红红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班长把老师和同学们一起给他自愿捐助的326元钱放在了他的手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张志远的母亲最终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在赵老师和矿上领导的帮助下,终于让他妈妈入土为安。为了照顾他,矿上给他安排了临时活,让他跟着食堂的大师傅干,其实就是他一个吃饭的地方。而他那个喜新厌旧的父亲,始终没有露面,他再也没有回到学校里了。
当一个孩子在成长的季节,遭遇到了家庭的狂风暴雨,失去了正常的生活秩序,稚嫩的心灵过早地承担了父母不和的责任,他的幸福飞到了哪里?
后来,据说,张志远去南方打工去了,再也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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