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万清感到自己疯魔了，一找到机会，就往一中钻。

她有把一中所有校舍、宿舍、监控都翻一遍的冲动。

她的思绪其实混乱得很。

要先确定老人口中的链子是不是李影的，再想办法找那男人对质，问问他的目的！

但若不找到男人，又如何见到链子？

冼秀英，李影，三者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她陷入一系列既简单又复杂的逻辑中，让自己变得更混乱。

日出日落。

清晨，晌午，夕阳，夜幕降临……日子一天一天过。

初冬一个周六的夜晚，凌晨一点半，万清照例没有睡着。她已记不清第几次。

疲累和失眠，像自己的双手在左右互搏，失心疯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唯有起来，开着那辆破车，一遍遍地在空寂的城市中游荡，像孤独的魂灵。

最后，她还是来到一中外面。

夜空下，一中像陷入深度睡眠的孩童，睡颜温柔。

但万清却恶毒地想到，里面一定暗含旋涡，一圈圈旋转，只要找准机会，瞬间就能把人吞进去。

万清点了一支烟，很快，浓重的烟味在车里四散。

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万清一时被吹得头皮发麻，下一秒却感到天旋地转。

她感到整个人都是飘的，因为已经被掏空的身体。

她最终抱着自己，不可自已地哭起来。

其实她知道，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太过执着，日子会明朗很多。

就如当初母亲死掉，她没有活不下去，而且也确定，以后父亲一旦不在，她也依然活得好好的！

何况她还有一个孩子，还不太老，未来仍然有多种可能。

至于李影，就当她离开，从他们身边走掉了，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都可以。

她都知道的。

只是，但凡以上能做到一种，她此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02、

万清半放下座椅，瘫睡下去。她真的累极了，精神近乎衰竭。

四周一片死寂，万清似是陷入睡眠中，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所以当一米远处的围墙上方，突然冒出一双手时，万清毫无反应。

接着一条腿勾上来，很快，一条人影出现在墙上。万清似乎听到一些动静，眼皮动了动，眯缝着眼睛，身体跟着动。

那条人影半站起来，向下望了望，撑着身子就要往下跳。

也就在这一当儿，万清像只被拉响的警报器，猛的踹开车门，对着那影子嗷了一嗓子。

许是对方也被吓到，跳落地时没能站稳，整个身子往前摔下去。万清随即听到一声闷哼。

是个男人。

诡异的是，万清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围墙里面已传出一把男声：“从这里爬出去了，快，小侯，爬上去抓住人，别让他跑啦。”

另一把粗哑的男声接着喊：“他还有接应，我还听到女人的声音……”

万清和那人面面相窥，直至这时，才惊叫出声：“林深？”

对方不答，却是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想站起，哪知一股剧痛从左小腿处传出，导致身子晃了几下。

“怎么了？”万清注意到他的动作。

后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

林深仍然不答，只拖住她，走到车旁，一股劲将她往车上塞，自己却坐上驾驶座，踩油门，倒车，瞬间轰鸣着离开。

03、

万清坐在副驾座，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这辆破车竟能颠成这样，有几次，她差点被抛起来。

紧接着，她意识到，是他开太快了。

“喂，你能不能别把我的车当飞机来开？你想拆了它啊。”万清捂着发胀的脑袋和腿，想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车速马上减半，不久，停了下来。

万清一看，他们在一家医院门口。

她立刻想起刚刚的一幕，“你的腿……”

“应该是断了。”林深几乎是咬着两腮说的，却一副淡淡的口吻，“如果没猜错，是胫骨断了一些。”

他下了车，万清本能地想去拉他，谁料他却说：“你回去吧，快三点了。这里离你家不远，前面转个弯就到。”

万清盯着他的腿，皱眉，“你自己一个人看医生？能行吗？”

“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娇气。”说着，他笑笑朝她摆摆手，兀自走进医院大门。

她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腰身倒是挺直，却因为走得一瘸一瘸，像只移动的不倒翁。

万清咚咚的脚步声打断沉默的空间。

她冲到他面前，不理会他略微不满的眼神，“你通知一声家里，人来了我就走。”

万清带着林深看了医生，拍了片。果然，是胫骨断裂，但好在，断口齐，属于无移位的裂缝骨折，只需用石膏固定即可。

做完这一切，花了近一个小时。林深想再次提醒万清回去，谁知扭头一看，万清正靠着椅子，低头，一下一下地啄鸡米。

她抵不住，睡着了。

林深回头问护士：“现在办住院手续，可以吗？”

护士说：“你这情况也可以不住院，让家人来接就可以。”

“……还是办吧，我看你这床位还挺多的。”

“……”

办好住院，护士想给他安排住院房，林深却指指刚打石膏的诊室，“就这里吧，如果你们床位急，我再挪出。”

护士被他几分执拗的念头弄得很不满，不过小医院，病人很少，加上夜深，困意正浓，也就随他了。

护士离开后，林深回头看万清，发觉她已经歪倒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眉蹙成两道沟。

林深费了点劲才把万清扶上床，期间她的双手胡乱挥了几下，但一直没醒。

林深坐下，长长呼了口气，面容上有掩不住的疲惫，但一下子又没睡意。

有好几分钟，他漫无目的思索，心神乱得很，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时，又觉得那股混乱感，渐渐地拧成一条线，指向一个目标。夜静无语，窗外倒是偶有车声，虫鸣声。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不知为何，每每对着她，他有很多想要表达的，却是词不达意的多，往往到最后，总会归于一点。

万清，天道轮回，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会有一个结局，好的，坏的。

04、

王婧在早上六点左右来到医院，看到病房里的一幕，当即心下很不悦。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位，床上的女人侧躺着，一笑缕头发遮住半边脸，样子看不真切。

而伤了腿的林深就坐在椅子上，紧挨床沿睡着，从他僵直的背部可看出，他睡得极不安稳。

王婧走进去，想拿个枕头给林深垫着，没想把他弄醒了。

林深睡眼惺忪，但看到王婧，仍然掩不住诧异，“你怎么来了？”

昨夜里，林深在万清的注视“监督”下，随意找了两个“亲人”，发了自己受伤的语音给他们。

但没想到她会来，起码不这么早。

王婧只要不是值夜班，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夜里林深的信息发来时，她并没看到，早上醒来一看，立刻就赶过来。

王婧性子急，问林深的伤是怎么弄的，林深却讳莫如深，随意找了个借口混过去。

两人说话间，万清也醒了。

她已经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一时还不知身在何处，整个人在床上几下，再伸几下懒腰，然后，在睁眼眼的同时，对上另两双眼睛。

终于，记忆回笼。

“王警官？你也来了。”万清一骨碌爬起来。

三人相互对视，都相当尴尬。

离开医院的时候，万清跟他们告别，对林深，却意味深长地说：“我会再找你。”

林深笑了笑，毫不意外，“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