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叫“二线关”,我来深圳二十多年才弄明白,有一才有二,一就是负责进出口监管,自1887年清政府设立的“九龙关”,1950年更名至今的深圳海关。“二线关”主要指特区管理线,1982年建的长84.6公里花岗岩,高3米的铁丝网防线,将深圳划分为“关内”与“关外”。
2015年6月4日21时,重型机械挖开布吉关雨棚的瞬间,钢筋水泥被凿成碎片。几公里外的南头关,查验通道在烟尘中化为瓦砾。这一夜,“二线关”开始退出历史舞台。这道特区管理线,东起小梅沙,西至南头安乐村,曾如巨蟒般将深圳撕裂成两个世界,关内如327.5平方公里的“关内欧洲”,关外是1600多平方公里的“关外非洲”。九个关口如同九把铁锁,锁住了地理空间,也锁定了数百万人的命运。
01 闯关年代:被铁丝网隔离的深圳梦
1997年12月30半夜11点多的布吉关,人潮涌动。我从开往深圳市区的大巴上跳下车,司机大声提醒我们,下车后快点过关。大巴经过车辆通道,在关内停车站等候。等候时间只有二十来分钟,太久车会离开。我有些慌,跳下车奔向关口检者站,“请出示边境通行证!”武警威严的声音提醒我。我将证件递给了他,心里莫名的紧张。这是我当年第一次闯入深圳特区“二线关”的记忆。
铁丝网内外,是两个世界。
据说1980年代初,潘石屹来到布吉关外,口袋里没有那张边防证。这位未来的地产大亨最终在“蛇头”帮助下,花费50元巨款,相当于当时普通人两个月工资,钻过布吉关附近的铁丝网缝隙。前万科高管姚牧民在社交媒体坦言,他们是都花过50元找‘蛇头’钻铁丝网的。
特殊的年代催生了特殊的生存智慧。在沙湾关口,每天有上千名打工人黎明前聚集,等待“带关人”领队钻山越岭;白芒关外的荔枝林中,经常有人影在夜色掩护下穿行。这场景让人心生惶恐。多年后我们持深圳身份证路过关口时,心里仍然有一丝丝阵痛。一张证件就是一张红线,曾划伤过无数人。布吉、南头、梅林、沙湾、同乐、白芒。这些地名也成为深圳人命运的转折点。闯进了二线关,就有了更多命运返转的机会。
02 阵痛记忆:被关卡勒住脖子的城市
随着城市的发展,二线关日渐成为城市的“血栓”。每到周一,这里的车流量暴增3倍,经常车流排到数公里远,交通陷入瘫痪。布吉关曾出现过“万人徒步过布吉”的奇观:堵到绝望的市民弃车步行过关口。
“英雄难过梅林关”。
“我怕来布吉”。
“不是你想来白芒就能来的”。
这些市民口头弹道尽了多少深圳人的辛酸。城市的士司机最解其中的滋味。当关外绿的司机听到乘客说“去会展中心”,往往很无奈回答:“没办法,去不了”。特区条例限制关外出租车进关载客。“二线关”己成为人心理的鸿沟。2012年的交通数据显示,跨二线关高峰小时单向客流较十年前翻倍,专家预测2020年还将再增两倍。特区一体化推进多年,“关内人”与“关外人”的身份是在这钢筋水泥筑造的“二线关”口被切割。很多年过去了,“水泥二线关容易拆掉,心中二线关难破!”
03 粤港澳的开放交流,关内外共同溶入城市规划
2015年夏天成为命运的转折点。6月4日那个夜晚,布吉、南头、同乐三关同时开拆。到9月底,16个关口的车检通道全部消失,9座联检大楼轰然倒下。拆除仅是开始,一场交通改造大会战随即打响。
“一关一策”的智慧改造策略:梅林关、布吉关:设公交场站,消除交通“肠梗阻”南头关、白芒关:拉直道路,实现管道化通行;背仔角、沙湾关:将设景观休憩站,变身为城市风景线。
2024年的梅林关已不再是拥堵代名词。不仅打通“二线关”,也促进深港交流。这片4.63平方公里的土地正规划打造“大湾区数字经济核心引领区”的目标,规划4条地铁、1条城际铁路在此交汇。在连接深港的重要节点,上河坊·港澳湾成为深圳最大的深港澳特色街区,岭南风情建筑与港澳文化在此交融。2023年秋,一位香港青年在南头古城开的手工冰淇淋店门庭若市。她听父辈聊起南头是很多香港人的根。这年暑期,两千多名香港学生游学南头古城,在明代城墙下触摸深港人共同的血脉。
“二线关”消失了,当梅林关早高峰车流畅通无阻,那道隐形的心理藩篱是否真的消失?“关内关外”的称谓仍在老深圳人口中流传,如同褪色的刺青记录着城市的青春。除了物理藩篱,而拆除人心的边界,需要的不仅是时间。
特区繁忙的街市,车水马龙的车流,“深圳效率”,“深圳速度”,在时代的印证下,记录下人们一张边防证,半生奋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