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人要科学理性全面的认识自己、看清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才能够去谈论自信乃至自恋的东西。
这个冬天,我想和我最好的朋友搭着火车一路哐当哐当地去哈尔滨,然后,慢慢从南方变成北方,从矮矮的树变成高高的树,从青青的地变成白白的雪。
人只有在承受打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内心原来是如此脆弱,才会明白一直以来的所谓坚强、淡定和宠辱不惊都是要归功于自己所拥有的外界事物,而非自己本身。这是一种极其痛苦的领悟,甚至比打击本身更让人痛苦,因为它很大程度上否定了你过去很多年的骄傲和自持清高,我的一个朋友说,我是自恋型人格障碍。
自恋型人格障碍是一种常被误解的复杂人格障碍,基本特征是对自我价值感的夸大。自相矛盾的是,在这种自大之下,自恋者往往长期体验着一种脆弱的低自尊,只是由于自恋者的自大总是无处不在,使我们更倾向于将其非人化看待。
虽然当今这个社会,自恋这个词每天都会被很多人(包括我)用在自己和他人的身上,但看到上面这段话我还是心下一惊。
我小时候,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我妈妈在怀孕的时候看过一篇文章叫《如何赏识你的孩子》,所以我爸妈时至今日对我的教育都是以呵护和鼓励为主,大大激发了我的自信心和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欲望;我两岁开始就会背诗了,而且自己也很有兴趣越背越多,逢年过节拉出去展示才艺也跟上得了台面;再加上我小时候喜欢看书,又能言善辩(甚至有点咄咄逼人),走到哪里都是很有存在感的样子;以及,受我妈妈的影响,我从小就精通一门名叫撒娇的艺术(我外婆都表示没眼看)。所以,小的时候,无论是在家里长辈、学校老师还是我爸妈朋友的面前,我都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跟熊孩子边都不沾的存在。
所以,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我在这样自幼产生并经年累月发展的强大心理建设下,慢慢的成为了一个极其骄傲(自恋)、酷爱装逼、以自我为中心(忽视他人感受还无所谓)的存在。
我是直到上了大学,才发现,自己在中学时代的性格竟然那么讨厌(那些年愿意跟我做朋友的真是难得)。我开始慢慢的调整与人相处的模式,但一个顽固的心理建设是很难改变的,于是我开始了心情好的时候待人友善、心情不好的时候甩脸色、表面上笑嘻嘻心里觉得对方是个Idiot的精分生活。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我仍然酷爱装逼。
我一直觉得,跟别人比起来,我是聪明的那个、是漂亮的那个、是与众不同的那个,所以在我有了能力之后我小时候表达自我的欲望慢慢膨胀,最后在装逼这项事业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从不畏惧在公共活动中被cue起来发言,从不害怕跟别人讨论某个话题——我兴趣爱好广泛(诗词文学历史古典乐音乐剧话剧科幻悬疑…),虽然都只学了皮毛,但我向来能言善辩扯一扯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开始倾向于去做,在别人眼里很有难度,而我认为能够证明我的某项我很欣赏的能力的事情——而渐渐忽略了自己真正的喜好和做一件事情的初心——俗称,为了装逼而去装逼。
而现在我发现,这种选择的确能带给你巨大的满足感和快乐——但这些满足感和快乐,根本不是你自己的;它附着于外物,而从未进入你的内心。
我从小就泪腺发达很喜欢哭。每次我哭的时候,我爸爸都会教育我:要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当时我不懂,当时我觉得自己很强大。后来我明白了,我的强大从不是源于自己的内心,而是源于外物——小时候是老师的夸奖和同学的羡慕,后来是成绩,再后来可能是别的什么——但它们,从来不是我自己。
非常搞笑,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觉得自己才貌双全又很清高,叫嚣着热爱自由,但我在外界眼光的束缚下作茧自缚十余年。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程序,而它里面的数据都被清零了,你还会觉得自己是个很有价值的人吗?这不再关乎你的财富,相貌,地位和所有一切外界眼光带给你的事物,而是你自己内心对自己的认可和从自己做的事情中找到的真正的快乐。
比较可怕的是,人是会麻木的,就像我告诉我的朋友我挺喜欢我现在的专业的,但没有比较就看不出结果。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久了,就根本已经不记得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感觉了。
比如读书。一件你做了很多年、被自己与他人定义为自己标签的事情,一件多年以来早已初心难觅、动力都来源于世俗、虚荣等原因的事情,在你出走很多年把热情和精力都放在那些为了取悦他人的事情上时,有一天突然发现,这件事情本身能带给你那么多的欢愉。
仿佛很多年以后,重归稚童之时最本真朴素的情感与喜好,那最真实最纯粹的愉悦。方知,岁月只会覆盖你,或拭去你的尘埃,而你始终是你。
“那些未曾到来的、正在日益清晰的、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渴望,以及那种始终雄心勃勃的进取状态,才是一个人不加炫耀却能格外耀眼的光环。”
我觉得人要科学理性全面的认识自己、看清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才能够去谈论自信乃至自恋的东西。
现在我觉得,自己虽然不是那么完美,虽然在很多地方不如别人,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哪怕现在这个缩在被子里不肯起床的我,那也是与众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