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养父半夜检查我是否长大
我看着静静躺在棺木中的养父,他说不出任何骂人的话。尽管如此,我内心还是充满了恐惧,生怕他会突然坐起来,用他那双枯瘦的手抓着我,要我去陪葬。
看着棺材被一点点掩埋,看着逐渐垒起的土堆,我松了一口气。
此时天已大亮,有风吹过,吹起一片梧桐叶,叶子像风筝一样飘飘荡荡着飞起来,飞过山头消失不见。我,也如无根无萍的风筝,挣脱了束缚我的线,可以自由自在飞翔了。
我叫何小美,是何来财的养女,这个事实从我刚记事时就知道,因为何来财每次打骂我都会说当初就不应该收养我,因为邻居每次看着我怜悯的目光和同情的叹息。也是从邻居的口中,我拼凑出了自己的身世:早产儿,又是女孩,被亲生父母送给了何来财。可能我命大,没有母乳,靠着米汤活了下来,但从小就体弱多病。
何来财,个子很高,从来不笑,就像一座山压迫着我,要我屈从于他的任何要求。
我的童年是没有任何快乐可言的。
记得上三年级时,老师让回家和父母一起做一个风筝,第二天带到学校去。我回家跟何有财说了这件事。何有财气恼地拿起扫帚边打我边骂:你个扫把星,整天就知道哭哭哭,我养你有什么用!滚出去哭去!他把我赶出去,关上了门,我蹲在门口,双手抱膝,埋头哭着。
不知哭了多久,院子里响起了阵阵笑声,我听出是园园的声音,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在院子里奔跑。我擦了擦眼泪,看见园园的爸爸正在教她放风筝。那是一个不算美丽的风筝,用废旧的报纸粘在横竖两个竹条上,用两条细长的纸带做了尾巴,纸带上很用心地涂满了颜色。
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我把头埋得更深,泪水无声地继续流着,内心呼喊着: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同样的两个人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哭着哭着,竟睡着了,还做梦,梦到一个女人,拿着风筝在前面跑着,我在后面追着,只看得到她的背影,听到她一直喊着:快追上,小美,快追上,小美。这个女人就是我梦想中妈妈的样子。我醒过来,发现叫我的是园园,她手里拿着刚刚放的风筝,递到我面前说:小美,你怎么蹲在这里啊?我爸爸给我做了两个风筝,这个是给你的,刚刚试了,能飞起来。我愣愣地看着她手里的风筝,一时忘了接过来,我明白,她是看到我蹲在这,知道没人帮我做风筝,就央求她爸爸又做了一个。她一把拉着我站起来,说:走,我们一起放风筝去。蹲得太久,脚麻了,这一下,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园园紧紧拉着我的手。她耐心地教我怎么放风筝,终于,风筝在风的托举下,飞了起来,我把线一点点放开,风筝飞得比房檐还高了,我高兴地叫着:哇,风筝飞得好高啊!我真想像风筝一样自由自在地飞在空中。
何有财就在这个时候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风筝线,气急败坏地说:想自由?不可能!线在老子手上,你飞再高一拽都得给老子回来!说着,他一扯,风筝直直地落在地上,他心满意足地扔掉线,转身回屋。我和园园被他的一系列动作吓呆了,回过神来,忙跑过去捡风筝,还好没有摔坏。这时,何有财在屋里大叫着:还不快来做饭?你是要饿死老子吗?我把风筝拿给园园,让她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的路上再给我,以防何有财生气把风筝撕了。
从那天起,何有财就把我管得死死的,放学晚回家一小会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在园园家玩得久了他就在家里摔锅碗瓢盆大声嚷嚷。我就真的成了被他拽在手里的风筝,只要他一拉,我就得马上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