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送走我最喜欢的书了。
再读《自深深处》,看到“受苦是一个很长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忘穿”两字,于是翻出陈粒的歌,突来的灵感给这首歌蒙上了不同的风味,也突然想起我已经听歌而不揣摩歌词很久了。
好的作品用思考喂饱受众,我所喜欢的王尔德给我的并不是思考,而是共鸣,用酣畅淋漓的大段文字冲击灵魂深处,精准且华丽,却又有一些浮躁。
我曾心疼王尔德很久,讨厌道格拉斯,讨厌一切与道格拉斯相似的人与事物。我曾经爱王尔德,爱他一切致命的秉性,爱他支离破碎的爱情,爱他声嘶力竭地歌唱,爱他永久悲怆,爱他片时欢娱,爱他的小丑和夜莺,爱先知和莎乐美。
直到我也经历了同一段毫无心智的感情,分不清是出于“动机”还是“欲念”的感情,完完全全左右地左右了自己的生活。我反思自己的时候,开始思考我身上受王尔德影响而形成的秉性:多虑,浮躁,矫情。难怪会有人评论王尔德为一个怨妇,而那时喜欢王尔德的我竟毫无反感地接受了这句话,而我也像极了王尔德,我的痛苦如此面面俱到,张牙舞爪。
与我不同的是,王尔德的秉性是极致的,那是属于他东西,这些秉性在他身上是有美感的,在我身上则是病态的。如果我把这种秉性带到医学中,它们必定是致命的,我曾嘲讽别人的细水长流,殊不知那才是合理的。
我欣赏悲剧时时常忘记那仅仅是用来欣赏的东西,再多一步就会痛苦万分。对文学作品与作者过分地溺爱会把自己逼上别人的路,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人生在世一定要走自己的路,别人的路也可以的。然,这路是什么都可以,比如我喜欢的钱老先生或者龙阿姨,但偏偏不能是王尔德。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里我的灵魂有趣且丰富,再翻开书我依然舍不得,但我必须要告别它了。
倒不是告别,尝试过歇斯底里,我也要尝试一些别的东西了。
我会把你的脆弱小心翼翼地封存,不再把你的悲怆奉为至理;会把你的坦然,假装出来的坦然送给陌生人,连带我的爱一起散在别的地方。
我要去做诸神眼里的傻瓜,而不是世人眼里的傻瓜了。你在信中总说,“无论什么,领悟了便是。”如今我枯骨铭心地领悟了,却始终不愿将它吸收进我的心性成为我的一部分。
毕竟我需要的不是“不为怨恨和鄙夷所困,满怀信心,泰然直面人生”。
而是,“在等待的日子里,刻苦读书,谦卑做人,养得根深,日后才能枝叶繁茂。”
我终究是要被我曾觉得浅表而矫情的话语所驯服的。
但我会记得,我曾爱过王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