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写诗。廖哥说也许我把自己放到一个半痛半苦的环境里挣扎一段时日,或许能写出一些东西来。
我当真试图过把自己放进必要孤独的环境里,但如果有人问我,它跟我说过些什么呢。我暂且还不能够知道。
我只是突然记起一些事情。
比如,梁粒的音响里放着周杰伦的《外婆》。
她当时脱下睡衣换上干练的外套,迈着步子从房间走进我故意关灯营造的昏暗客厅,
“小三,你会打电话问候家里的人吗?”
我用洗碗的时间想了半会儿,
“你是说外婆吗?会想念,但不会通话问候。”
梁粒说这一定是往后我会感到后悔的事情。
我答不上话。很多时间里我习惯了沉默,毕竟能够用这张笨嘴表达的语言非常贫乏。
但在她说了我定会后悔的时候,我当时脑子浮想起前些年,清晨初醒来时莫名念想起一位已故的亲人,眼泪珠子无故就落下来。
我只是突然记起那通来自下午五点的电话。
“现在你在哪?” 她的声音带着抽泣。
“刚把客人的狗送回去,你怎么了?”
“你回家放好航空箱赶紧去外婆家一趟,可以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一时接不上话。因为她又抽泣了两下,
“小舅舅走了。”
我的小舅舅嗜酒,常常从家里骗不到酒钱就反抗性的夜不归宿。但从她的声音里,我意识到这次与往常不同,
“妈妈,什么意思?”
她咽了咽,
“妈妈失去了弟弟,你再也没有小舅舅了。”
我在晚上丧事答谢宴的饭桌上见到妈妈。大家平息情绪的吃着饭,唯独她已经成了泪人。
人性是极度可怕的,我为此后怕。因为我当时认为舅舅的死,对这个大家庭是一种解脱。
我的小舅舅嗜酒有十余年,他不工作的时间也长达十余年,至于酒钱,他只管向外婆或者舅妈索取,索取不到的时候便不绝地臭骂。终于有一天,臭骂达不到目的的时候,他把目标投向了我妈,也就是他的亲姐姐。
他变得常常在我家混饭讨钱。我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厌恶他身体散发的酒精气息,还是厌恶他酒精气息里,散发的所有发生过的恼人的事情。
好在妈妈不仅是一个好母亲,她还是一个好姐姐。当所有的亲戚,甚至是外婆都放弃舅舅的时候,只有妈妈还如初爱着她的弟弟,教他从为人子女孝敬父母,到为人父母照顾家庭。
我后来发现妈妈说的话,即使他有的时候听得不耐烦,也从不会辱骂殴打性地反抗。所以当他敲打我家门口碰巧要找的人没在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是递予他一盒烟,不忘捎上,
“我妈交代我提醒你别再酗酒,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样类似的话。
但他几乎不会理会我。只有一回,
“你妈你妈,你妈难道知道我今天会过来找她?”
妈妈常说他的弟弟不笨。话的确不是妈妈交代的。但想减轻她的负担,能够做的不过是冠名说句提醒的话而已。
我的小舅舅始终没有被她的姐姐救赎,酒精最后还是要了他的性命。
人性是极度可怕的,我当时觉得舅舅的死对家庭是一种解脱。因为我曾多次要求妈妈撒手,别再管她那个无药可救的弟弟。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无药可救。
可是当有一天我在清晨醒来,莫名的回忆起有许久没见着小舅舅的时候,眼泪无故哗哗哗地就掉落下来。我竟莫名想起他有过的好。
妈妈曾问过我,
“我回了一趟外婆家,在山坡脚下见着你的小舅。当时一辆三轮车爬不上坡,我见着他醉醺醺的样子,但还是踉踉跄跄地帮忙着别人把车子推了上去,你能够认为我弟弟真的失去人性了吗?”
我没说话。
我听着房东说的每一字一句。
我突然记起在小的时候,爸爸常年不在家。所以那个时候我有了胆子跟妈妈对着干。她时常会骂我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我不否认。但她也不全对。
在我长大一些的时候,我的确为一些事情有过后悔的念头。
可我又说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我暂且还不能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