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撕扯,哭喊。闹得满天地都是风声




烈酒暖泪,残酒无味。

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愿你我向阳而生

活的深沉而珍重

——文/ 厌遇


感谢后台朋友的真知灼见:

PS:所谓朋友,就是不管是站着,坐着,粗鲁,有礼,美貌,丑陋,生存还是死亡,都是彼此值得珍重一生的人。如果非要我匍匐于你这个名词才能降落在我的头上,那不好意思,我们对这个词的理解显然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我收回刚才的话。

-@QA我吧


这个世界本就邋遢,所以没有什么可怕,每个人都有无法发泄的苦涩,都有无力排解的抑郁,而生活在这里的我们,哪一个不是拼尽全力,甚至不择手段地活着。

-@小明不是小明


一直站在树上的鸟儿,从来不会害怕树枝断裂,因为他相信的不是树枝,而是自己的翅膀,与其每天担心未来,不如把握现在,人这一辈子,只有奋斗才能给自己最大的安全感。

-@SKY.食


人生最迷惘阶段即:未曾老去,却不再年轻。走到生命的哪一个阶段,都该喜欢那一段时光,完成那一阶段该完成的职责,顺生而行,不沉迷过去,不狂热地期待着未来,生命这样就好。

-@天天说风


我们算不上接触艺术,只是画画的,看到了这一幕没能带一支笔和一个画本该是多么的逊色,头脑里不断的快速描绘这个人的动态,周围的场景,记得艺术概论里面说,艺术具有瞬间性,是啊,这一瞬间很生活,足够打动我了。

-@说心




刮了一夜大风,我在半夜被风喊醒。


风在草棚和麦垛上发出恐怖的怪叫,类似女人不舒畅的哭喊。这些突兀地出现在荒野中的草棚麦垛,绊住了风的腿,扯住了风的衣裳,缠住了风的头发,让它追不上前面的风。


她撕扯,哭喊。喊得满天地都是风声。 


我把头伸出草棚,黑暗中隐约有几件东西在地上滚动,极快,一晃就不见了。风把麦垛刮走了。


我不清楚刮走了多少,也只能看着它刮走。



我比一捆麦大不了多少,一出去可能就找不见自己了。风朝着村子那边刮。如果风不在中途拐弯,一捆一捆的麦子会在风中跑回村子。明早村人醒来,看见了一捆捆麦子躲在墙根,像回来的家畜一样。 


每年都有几场大风经过村庄。


风把人刮歪。又把歪长的树刮直。风从不同方向来,人和草木往哪边斜不由自主。能做到的只是在每一场风后,把自己扶直。


一棵树在各种各样的风中变得扭曲,古里古怪。你几乎可以看出它沧桑躯干上的哪个弯是南风吹的,哪个拐是北风刮的。


但它最终高大粗壮地立在土地上,无论南风北风都无力动摇它。




我们村边就有几棵这样的大树,村里也有几个这样的人。


我太年轻,根扎得不深,躯干也不结实。


担心自己会被一场大风刮跑,像一棵草一片树叶,随风千里,飘落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风把你一扔就不见了。


你没地方去找风的麻烦,刮风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风,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天空若无其事,大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你的命运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


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



可能一等多年,再没有一场能刮起你的大风。


你在等待飞翔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沉重无比。 


去年,我在一场风中看见很久以前从我们家榆树上刮走的一片树叶,又从远处刮回来。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摇摇晃晃地落在窗台上。


那场风刚好在我们村里停住,像是猛然刹了车。许多东西从天上往下掉,有纸片--写字的和没写字的纸片、布条、头发和毛,更多的是树叶。


我在纷纷下落的东西中认出了我们家榆树上的一片树叶。我赶忙抓住它,平放在手中。这片叶子的边缘已有几处损伤,原先背阴的一面被晒得有些发白--它在什么地方经受了什么样的阳光?


另一面粘着些褐黄的黏土。


我不知道它被刮了多远又被另一场风刮回来,一路上经过了多少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我从没去过的。


它飘回来了,这是极少数的一片叶子。 




风是空气在跑。


一场风一过,一个地方原有的空气便跑光了,有些气味再闻不到,有些东西再看不到--昨天弥漫村巷的谁家炒菜的肉香,昨晚被一个人独享的女人的体香,下午晾在树上忘收的一块布,早上放在窗台上写着几句话的一张纸。


风把一个村庄酝酿许久的,被一村人吸进呼出弄出特殊味道的一窝子空气,整个地搬运到百里千里外的另一个地方。 


每一场风后,都会有几朵我们不认识的云,停留在村庄上头,模样怪怪的,颜色生生的,弄不清啥意思。短期内如果没风,这几云就会?



动不动赖在头顶,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看顺眼的云,在风中跑得一朵都找不见。 


风一过,人忙起来,很少有空看天。偶尔看几眼,也能看顺眼,把它认成我们村的云,天热了盼它遮遮阳,地旱了盼它下点雨。


地果真就旱了,一两个月没水,庄稼一片片蔫了。头顶的几朵云,在村人苦苦的期盼中果真有了些雨意,颜色由雪白变铅灰再变墨黑。


眼看要降雨了,突然一阵南风,这些饱含雨水的云跃跌撞撞,飞速地离开了村庄,在荒无人烟的南梁上,哗啦啦下了一夜雨。


我们望着头顶腾空的晴朗天空,骂着那些养不乖的野云。第二天全村人开会,做了一个严厉的决定:以后不管南来北往的云,一律不让它在我们村庄上头停,让云远远滚蛋。我们不再指望天上的水,我们要挖一条穿越戈壁的长渠。 



那一年村长是胡木,我太年轻,整日缩着头,等待机会来临。 


我在一场南风中闻见浓浓的鱼腥味。遥想某个海边渔村,一张大网罩着海,所有的鱼被网上岸,堆满沙滩。海风吹走鱼腥,鱼被留下来。 


另一场风中我闻见一群女人成熟的气息,想到一个又一个的鲜美女子,在离我很远处长大成熟,然后老去。


闲吊的家什朝着她们,举起放下,鞭长莫及。 




各种各样的风经过了村庄。


屋顶上的土,吹光几次,住在房子里的人也记不清楚。无论南墙北墙东墙西墙都被风吹旧,也都似乎为一户户的村人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有些人不见了,更多的人留下来。


什么留住了他们? 

什么留住了我? 

什么留住了风中的麦垛? 


如果所有粮食在风中跑光,所有的村人,会不会在风停之后远走他乡,留一座空荡荡的村庄。 


早晨我看见被风刮跑的麦捆,在半里外,被几棵铃铛刺拦住。 


这些一墩一墩,长在地边上的铃挡刺,多少次挡住我们的路,挂烂手和衣服,也曾多少次被我们愤怒的撅头连根挖除,堆在一起一火烧掉。可是第二年它们又出现在那里。 




我们不清楚铃档刺长在大地上有啥用处。它浑身的小小尖刺,让企图吃它的嘴,折它的手和践它的蹄远离之后,就闲闲地端扎着,刺天空,刺云,刺空气和风。


现在它抱住了我们的麦捆,没让它在风中跑远。


我第一次对铃挡刺深怀感激。


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


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是人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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