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六岁的夏天,八月中旬,村里不同往常地沸腾起来。
按照惯例,这段日子,人们要准备三年一次的神祭。
花落山的神社,每到这个时候就热闹非凡。平时神社里虽也有不少人参拜,但也只是匆匆来去,从神社初建就一直留在神社中的,只有一个名叫锦的少年。
人们传说他是神子,亦或是神明的仆从。
他却不在乎,只是默默地留在这里,每天打扫庭院,照顾鸟居前那棵樱树。
青禾三岁时就被母亲带去过神祭,经历早已忘却了。
“妈妈,妈妈,那座神社到底供奉的哪位神明呀?”
面目慈祥的妇女摸了摸女儿的头,眼望向那高山上的神社。
“那里供奉的,是名为'嗔恨'的神明哦。”
“嗔恨?爷爷教我念书是不是说,嗔恨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嘛?怎么还...”青禾住了嘴,眼中露出一丝恐惧。
妇女眉头轻皱,掩身轻叹。她又怎敢忘记多年前那场灾难?
还是不要想起的好...妇女摇摇头。青禾那一丝没来由的恐惧早就被祭典的沸沸扬扬一扫而空。她挣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钻入花花绿绿的人群中。
妇女并不担心。这个小村落在四座大山的怀抱之中,没有外人进入,如桃花源一般安宁祥和。这里的人们并不是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他们都是在那场人心的灾难中侥幸逃脱的心善之人。
道路两旁,糖苹果,炒鱿鱼什么都有,花落山的山脚下,巨大的舞台也正在搭建。将近下午,人们扛着火把,一盏盏点亮通往神社路上的石灯,神社里有了女人帮忙清扫,里外一新,乌居也重刷了红漆,庄重,又透着一丝光泽。
青禾喜得简直要飞起来。虽并不是第一次来,地的心情也格外激动。天色渐晚,大舞台旁的火把点亮,岁币,御札和绘马都准备停当,青禾听见身边的几个女人私语起来:
“那孩子准备好了吗?”
“当然!每年不都是那身行头!”
“哎呀,那不也百看不厌!”
女人们哧哧捂嘴笑起来。
青禾却心疑:那孩子?是谁?和我一样大吗?”
母亲拉拉她的小手,她回头惊喜道:“妈妈!”“可让我好找!”妇女责备道。
“妈妈,婶子们说的'那孩子'是谁呀?”
妇女却只是笑笑,没有作声,一边示意她向前看。
青禾在回头的刹那,惊住了。
舞台上一声铃音清脆,台下霎时无声。
金发白衣的少年身如轻燕,脚步精准地踩在每一次铃响。狩衣宽袖轻甩,神乐铃彩带飞扬。少年缓缓睁开双目,是曙光麦田般的金眸。
青禾瞬间觉得世界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少年和铃声阵阵。
不知名的情愫撞击着她的耳她的眼她的心。
仿佛她原本就是为这铃而生。
眼前,出现了一条路。
通向那少年,那铃声,那神社的路。
有什么东西,被唤起了,在她体内挣扎着。
少年突然一振臂,神乐铃的顶端,正对着她。
“神明悲悯,愿守护此方水土,此地生灵。”
“吾以此身,献于神明。”
“请。”
青禾一愣,继而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仿佛过去了许久。
看看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舞台上,少年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