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之:童年那片净土

上周回老家看望父亲的时候,父亲让我自己捡些红枣带回北京吃。

院子里支着架子,上面铺了一层的红枣。

家里种了上百棵枣树,记忆中还是小学时候,父亲去大队里领的树苗,然后种在自己家土地上。大队里领的树结出的枣大,但是不够脆,不够甜。我家老房子的院子里曾经有五棵枣树,那枣是真的好吃,还是青的枣吃起来都很甜。我登着梯子爬上房顶,踩在房檐上薅着树枝摘枣吃。枣树上会有一种小虫子,被大家称为“麻角子”,一身的小细毛,碰到身上奇痒无比。房顶上堆着没有包皮的鲜玉米,晚上的吃完饭,爸妈就在房顶上剥玉米,剥好的玉米继续垒在房顶上,玉米皮直接扔下房顶不管。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近20年过去了,自家的老房子扒了重新盖了新房子,院子里的枣树也早就枯死了。种在自家地里的枣树早已长大颇具规模,年纪渐长的父亲疏于打理那些枣树,饱受害虫侵袭的红枣被风吹雨打,掉落一地,残存的一些被父亲收回家晒在院子里。

父亲说,外面卖的红枣都是被药养起来的,家里的红枣没有农药。此时的我坐在自己家的土炕上,听父亲说着村里的某位老师患了癌症,现在农药用的太厉害了,地里蚂蚱都绝迹了,现在吃的东西都不安全等等。

小时候,去地里割草,装在一个蛇皮袋子里背回家,晚上父亲会用这些草来喂牛;我爸曾经是铁匠,用铁给我们姐妹打出小铲子,我们去地里挖一些野菜,摘好清洗干净,沾着我妈自己做的面酱吃;夏季经常会遇上连阴天(一连下好几天雨的天气),在一种被我们称为“帽子草”的野草根部会生出无数个小蘑菇,一群孩子穿着拖鞋,手里拿个塑料袋去摘小蘑菇,晚上的时候这些小蘑菇就会被我妈熬成一锅美味;抓无数只蚂蚱串到草穗上,回到家放到油锅里一炸,吃到嘴里又脆又香。

后来在县城上高中,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周五的时候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家门锁着。自己找到村西边的地里,还能帮家里收点庄稼干点活。上大学后,半年才能回一次家,回到家的时候,庄稼基本上都收割完了。现在趁着周末休息回家,我爸依旧会去庄稼地里干一些活,但是却不在让我下地了。

小的时候,不想学习就想着玩,被爸妈逼着下地干活,满身的汗水混着泥土,脸上衣服上总是脏兮兮的,渴了就抱着水壶喝一通凉水。有时候水喝完了,还的骑着自行车回家去带水。夏季多雨,不想大老远的跑回家,就找一个干净的小水洼,趴着喝雨水,雨水有丝丝的甜味,比家里的自来水好喝。水洼里会有一些蝌蚪青蛙类小动物,但是太渴了,也就不会管那么多了。

经济条件好的人家,有拖拉机、三马车,嘟嘟嘟的在地里吼着,拉庄稼又快又稳,条件不太好的人家,养一头母牛耕田拉车,一年生一头小牛犊,养到冬天,能卖上千元钱。这笔钱也是家中除了粜粮食之外,唯一的大项收入了。

我家一直养着牛,后来半夜被人偷了,警察来家里拍了照片,但是牛没有找回来。为了养牛,家中要储备很多草料,除了玉米秆,父亲还要割很多青草晒干,在场里垛成垛储藏起来,等到冬天的时候,去场里用铡刀铡碎,碎干草混着碎玉米杆,这就是东西牛的食物。牛吃剩的渣子,撒在自己家院子里,充分的干燥后,成为做饭的柴火。每隔一段时间,父亲用手推车将牛粪推出牛圈,在自己家屋子边上晾晒风干,在用牛车拉到地里,就是一车车的农家肥。赶上下雨天,牛粪上长出一颗一颗的小蘑菇,蘑菇顶部是褐黄色的,底部是墨黑色的,被称为“狗尿苔”,不能吃,小孩子采摘下来过家家玩儿。

我小的时候,手拿着“玛冷丝”(学名菟丝子)喂牛,结果被牛角抵了眼睛,直到现在,我的右眼内眼角还是红红的,是手术后的后遗症,洗头洗澡后尤其明显。

小牛犊也是家庭的一员,大牛拴在牛圈里,小牛犊就在院子里自由活动。吃的随心所欲,还跟其它的小牛满地里乱跑,吃庄稼。有的人家的庄稼被小牛犊们啃的乱七八糟,就跑到大队里用大喇叭骂。小母牛会被附近人家买去养着,拉车收庄稼生小牛,小公牛被牛贩子买去宰杀卖肉。村东头的经纪人带着牛贩子来我家,跟我爸讲价,记忆中,每次卖牛后爸妈都会吵一架,觉得自己家的小牛又卖便宜了。我和妹妹想的没那么多,就是自己在一边跺着脚哭喊,不让家里人卖小牛... ...

前几年,父亲将家中养了十多年的大牛卖掉了,偶尔回到家,走在野地里,齐膝的野草随处可见,早没有了吃草的牛羊。小时候的玩伴SCJ和他哥哥开着拖拉机去地里割草,卖给村北边的养驴场,一夏天也能有不菲的收入。

村子的北边和西边都有水坑,夏季雨水过后,村子里的积水沿着小水沟排向村外的水坑,西边的水坑小,北边的水坑更大一些。小时候,夏天去水坑里洗澡、抓鱼,冬天则在冰上滑着玩儿。我姐姐怕冰裂了我们掉到水里,用砖头棱画出坑边一小片区域,命令我们几个小点的孩子只能在画的区域内玩耍,就像西游记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里,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圆圈。

现在,村子北边的水坑被填平盖了房子,村里的人盖了一排排的小房子养猪,今年回过家几次,看到水坑里的水黑乎乎的,村西边的水坑则被垃圾包围着。

村子的四周都被河流包围着,记忆里,南河和东河是最大的,水流长年不断。西河在我的印象里就只有一条大沟没有水,北河则是偶尔有水偶尔没水,干涸的时候,河底都被人犁地种了庄稼。东河距离村子比较远,除非跟着爸妈下地干活,平时很少去东河边玩。四条河比较起来,貌似跟南河是最亲的,小时候,起个大早挨个去喊自己的小伙伴们跑步,美其名曰锻炼身体。目的地就是南河,带着刀子,在河岸上掏出一个洞,去不知道谁家的地里扒了红薯烤红薯吃。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一次红薯是烧熟的,稍微一拍灰烬,嘎吱嘎吱的嚼着吃。冬天的时候,将河边的枯草拔下堆在一起,一把火点起来,暖融融的。总有一些男孩子比较淘气,去人家地里拖走整捆的干玉米杆,搬到河边点火焚烧。偷人家玉米杆的这种事我是万万不敢做的。

南河里的水是暗红色的,虽然那时小,也是知道河水是被污染的,听村里人说,南河的上游有造纸厂,河里都是造纸厂排的污水。有的时候碰上上游排污水,河里的鱼都被呛的游到岸边呼吸空气,村里的人就都带着渔网去河里捞鱼,回家熬一锅鱼汤,或者拉去县城卖掉。食用被污染的鱼对人的身体肯定是有害处的,可是却没有人在乎,鱼照吃不误。现在,河水依旧浑浊,却是正常的河水的颜色了,想来治理污染还是有效果的。前几年村子附近修建了高速公路,于是,南河上又架起了一座通高速的桥。

我曾经带着谢先生去河边玩,没有见过什么大河的谢先生兴奋不已,而我,早没有了童年的那种感觉。

曾经,你好/林红雨摄

找不到合适的照片陪在文中,打开QQ空间,找到2009年在QQ空间建的相册,里面有存一些老照片。

算来也9年了,那时候手机像素低,拍出的照片模模糊糊。相册里还有我拍的已逝母亲在地里干活的照片。原本在头脑中已经模糊的母亲,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突然清晰了起来,清晰的感觉着,我的母亲应该还在世吧!可是,上周农历十月一,我刚跟大姐姐给母亲烧了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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