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与渭水的交汇处,是我出生的地方。当我说出这里的时候,有人会问我“你们是在沙漠边上吗?”,“那你们在黄土高原吗?”。
这里离最近的戈壁滩少说也要四五个小时的高铁车程,距离黄土高原有一千两百多公里,但无可否认的是,这里确也是群山环绕,绵延不绝。
我们的小村庄就坐落于山与山之间的小河边上,或是高矮不一的半山腰。
这里的人家大都是土坯房,厚厚的墙体隔出一座座院落,院落的布局也是大同小异:坐北朝南的大屋冬暖夏凉,西侧是偏房,拥有大院子的人家则会是菜园子,东边是厨房,南边是堆放粮食农具等杂物的仓房,东南角是大门。
我家房屋的格局略有不同,西边是不到十平米的小屋,炕上撤去了席片,堆放着粮食、蔬菜、咸菜缸、几箱子旧衣物,脚地上放着三格子面柜,满满当当,刚好可以打开门扇。南面是间差不多十二平的屋子,打开门,右边就是炕头,炕头的一侧放着黄漆衣柜,正面放着张同款颜色的桌子,左边是棕色的组合柜,放着电视机,门口还紧凑地添置了一张饭桌,让这方寸之地显得更加局促。这里便是我起居生活了十八年的老屋。
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我家的院落是全村最小的,但人口却是最多的那户。不过小时候的我们从来不关心这些。
我家还有个园子,这个园子很大,但是在村头,背靠崖面,有三个窑洞,第一个窑洞是老黄牛和小黄牛的,中间那间摞着许多松木板(小时候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大了才知道它的用处),上面堆着我们从学前班到现在所有的旧书,还有一间是堆放牲口草料的,墙上做着个木架子放着锄头、镐头等农具。养牛的窑洞外面搭着个半边房,只有一个炕,是爷爷晚上看牛的地方。
这里曾是我们的乐园。
园子门后的土台子上长着一颗粗壮的松树,每年十月份眼巴巴地等着松塔掉落,却从来没有捡到过一个带松子的松塔,我们怀疑是被松鼠偷光了。
第一则 打龙瓜
夏天是雷阵雨多发的季节,也是龙瓜(方言)成熟的季节。生长在崖上的龙瓜个头大,颗粒饱满,是我们这些小孩冒险也要攻占的地方。
我们家孩子多,其他小孩就会来找我们,约好一起去。
吃过早饭,大家陆陆续续地在我家门口集合好了。带着装过化肥的袋子,棍子也不带,因为够不着,也因为带着会被发现。
五个人成一纵队,走走停停,哼哧哼哧,穿过屋后的坟园,爬上一台荒地,这里是一整面的崖,杂草与龙瓜树葱葱茏茏,那些叶小而繁,枝细而密的全是龙瓜树,拳头大小的龙瓜就藏在这密叶下,抬起头从下往上便能看到它们的位置,但要在下面站着打,是根本打不到的,崖面太高,所以需要一个人在下面帮忙报位置,其余人都去崖上。
但是在崖上又有个问题了,怎么够到呢?
我们当然是有办法的,力气最大的那个站在最后面,抓住前面那个人的手,依次成列,力气最小的那个在最前面,大家缓缓前移,顺着土崖往下,踩在龙瓜树的根部,根据下面人报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左右摆动。在容易踩住的地方我们会抓住一把灌木丛的树枝,直接去摘,摘到的果实都丢到崖下。等我们把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扫荡完,就会拿着袋子去捡丢下去的龙瓜,捡完之后大家都会去我家的园子,这里去园子是很近的。
坐在木头桩上,就开始分,等分完之后时间也不早了,得回家烧水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