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解印去作逍遥游,求仁得仁

隆庆二年(1568),袁宏道一岁,生于湖北公安桂花台荷叶山房。

万历十二年(1584),袁宏道十七岁,那年他成亲了,取李学元子髯之姊为妻。次年生长子开美,但此子早殇,卒于扬州,时年八岁。次子彭年是生于万历十九年。

万历十七年(1589),焦竑叮嘱袁宗道去拜见李贽。焦竑忠实地信奉李贽的学问,他与袁宗道为翰林院同侪,和袁宏道有师生之谊。袁氏兄弟因为焦竑的介绍,和泰州学派大佬李贽结交了,三人均执弟子礼,师事李贽。

万历十九年(1591),袁宏道独自前往麻城芝佛院拜访李贽。李贽看到袁宏道来拜访自己很高兴,李贽赞赏袁宏道,称从袁宏道言,不当有《老苦》。李贽老年无朋,自称老苦,遂录著作名之为《老苦》,可见他对袁宏道非常欣赏。袁宏道受教于李贽,耳濡目染李贽思想,明确表示大丈夫应当独来独往,自由舒张胸怀逸兴,绝不能根据世人的哭笑而哭笑,听凭别人来牵制自己的行动。

万历二十年(1592),袁宏道写诗为宫廷后妃鸣不平。那时候,明神宗专宠郑贵妃,冷落王皇后,明光宗圣母恭妃因为出身宫女被厌弃,被锁置别宫。袁宏道诗云,“可怜今夜长信殿,含酸饮泣悲团扇”,就与当时所传宫闱情事有关。

万历二十年(1592)三月,殿试。袁宏道被取为三甲九十二名。袁宏道成进士后,未满两个月,请假回乡。按照明朝官场惯例,新科进士选期未到的,请假多以省亲省墓为辞,暂归故里。他中进士之后并没有按照惯例在京候选,而是以赡养祖母詹氏为由,整日与社友赋诗谈学,浮生曳尾,不悔江湖。父亲大骂袁宏道对于仕宦之途不用心,袁宏道只好勉强打起精神,上京谒选吴令。


明·袁宏道:吾观世间学道者有四种人:玩世、出世、谐世、适世。适世一种,其人甚奇,然亦可恨。以为禅,戒行不足;以为儒,口不道尧舜周孔之学,身不行羞恶辞让之事,于业不擅一能,于世不堪一务,最天下不紧要人。虽于世无所忤违,而贤人君子则斥之唯恐不远。吾最喜此类人,以为自适之极,心窃慕之。

万历二十二年(1594),时正候选。袁宏道作《为官苦》,说自己不情愿为了官场上繁琐的事务耗尽心血,容颜老去,还在候选就郁郁寡欢。其实袁宏道,一再说为官苦,不久坚决辞职,与明代官场实际情况有关,不是因为他特别清高。

明代新进士派官,除一甲定入翰林院外,二甲名次靠前的人也可以选入翰林院,这是“清贵”的职务,因为翰林院和皇帝近,可以和内监结交,这是一条升官捷径,从各部尚书到内阁大学士都是从翰林院选拔出来的。三甲名次最后,就派知县或教官的职务。明清时期有句官场话:“人中进士,上者期翰林,次期给事,次期御史,又次期主事。”如果去地方当一任知县、县丞之类的,就是下下之选了。进士爱当京官是个老传统,对州县官职不屑一顾。明朝轻视外官,就好像鹓鸾看到腐鼠一样,万一获得任命,就惊恐万分,魂飞魄散,甚至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昏夜叩拜权门哀求免授,宁愿候补。

袁宏道被选为吴县令后,抱怨吏道缚人,说自己这些年太闲散了,忽而奔走尘土,无复生人半刻之乐,未知向后景状如何。

吴县是个好地方。吴地的士子风流俊赏,竞节好游,嗜爱声色歌舞,喜欢建亭园,养戏班。吴中风光秀丽,袁宏道私心也很喜欢。

万历二十四年(1596),明神宗贪酷靡费,搜刮民财,诛求无言,除常赋外,加了很多由头收税。吴地在明朝时期,赋税尤其重,吴县自万历二十年加派编兵饷银。这年三月,坤宁宫、乾清宫被火灾焚毁,四月,工部提议重建,又加了十多项赋税,并由邸报传送各地。袁宏道在孙内使花园闻此邸报,忧心忡忡,担心农民负担过重。

万历二十四年(1596),袁宏道在吴县看到了并非全本的《金瓶梅》之后,被故事吸引,爱不释手,极为赞赏,称其云霞满纸,并写信追问友人董思白后段在何处抄竟。他还耳闻,写《金瓶梅》的那个名士还写了玉娇李,说与前书各处因果呼应,武大郎后世化为淫夫,潘金莲做了河间妇,然后被处以极刑,西门庆则成了娇憨男子,坐视妻妾外遇,由此可见轮回不爽。万历三十四年(1606),即十年后久居公安时,同年谢肇淛借了《金瓶梅》没还回来,袁宏道还写信催他还书。

万历二十三年(1595),袁宏道在任上,心怀不满,反复给亲友写信,倾述为官的苦衷。对业农的妹夫毛太初说,吴令繁苦,还不如农民在田边饮酒下棋快乐。在给两位叔父的信中说,吴令每天所面对的不过是衣服破烂的粮长,簧口利舌的刁民,和满身虮虱的囚徒,很没意思,又说人心不是石头做的,怎么能整天俯首折腰,不做自己喜欢的事反而为了不喜欢的事情奔波?

然而袁宏道治理吴县不足两年,有政声,吴民大悦,宰相申公闻而叹曰:“二百年来,无此令矣!”。这位勤政亲民的袁宏道县令,一方面励精图治,政绩斐然,把官做得上下都认可,另一方面却不断写辞职书,称祖母年迈无人奉养,又大病自称“奄奄待尽,以俟从容调养”,上任不到两年,连续上书七封请辞书。在朝廷还没同意的情况下,他就和陶望龄兄弟去西湖看花了。重获自由的袁宏道在给哥哥袁宗道的信中表示自堕地来,不曾有此乐。

万历二十五年(1597),袁宏道住在锡城,几乎没有客人来访,读书成了每天惟一所做的事。邻居朱生,是个擅长说书的人,他说书和世俗的说法很不一样,听了令人心脾健旺,精神大增。所以,看书之余,袁宏道就会请朱生来做客,但是听久了也觉得厌倦。

万历二十六年(1598),袁宏道迫于父亲督促,重入仕途,没办法,当小官受罪,不当官受穷,没钱养老婆孩子。

万历三十二年(1604),袁宏道长兄逝于京师,李贽罹难,袁宏道痛定思痛,说逞才、求名、任气是学道人的大忌,讲学是好事,但好事者相率而从,如果无故生出事端,罪名还是会安为首之人头上。自此,袁宏道无复宦情,于城南下洼地种柳万株,号曰柳浪,携小修与一二名僧共居,越六年。

万历三十五年(1607),袁宏道四十岁。这年秋,妻李安人和侧室某氏逝于京师。

万历三十八年(1610),袁宏道四十三岁,患火疾。时起时灭,渐至大小皆便血。医者不知其何病。这年九月六日,袁宏道逝于沙市。

袁宏道的一生大半光阴都在登山临水、赏花饮酒、谈禅论道中度过,其实很幸福了。袁宏道共四男二女。长子开美,三子虎子早殇。存彭年,岳年。彭年崇祯年甲戌进士,官礼科给事中,永历朝任御史。彭年就是曾起草告示称“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的那位大人。当然,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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