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珍贵,可是……(写给一名自杀者)

火一样的生命,随着一起一落,消失了。

可惜,同情,指责,抱怨,伴随着地上砸起的灰尘,漂浮在人们眼前。

是的,生命美好,生命珍贵。你可以用如花的笔触去描写生命如金似花,你亦可以用这个观念去指责轻生者的懦弱与不堪。但是,你不是他,你不了解轻生者的世界。

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是因为自杀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表明对世界的否定。这种否定就在于,当生命和尊严称为不可调和的矛盾时,放弃生命,就成了唯一拥有的权力。

我相信他在站在楼顶之前,曾经经过了剧烈的思考。在本性的生和选择的死之间,他走向了死亡。没有尊严地活着,还不如有尊严地去死;蝼蚁一样地活着,不如用死来获得关注。

听说,他家里很穷。精神有问题的父亲,身型矮小的母亲,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我明白这样家庭的孩子,尊严缺失的现实,养成了他敏感的性格。对于自尊,他有着超于常人的向往。他可以忍受白手起家的艰难,却不能忍受白眼相向的奚落;他可以在痛苦中流血,却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流泪。他很脆弱,这脆弱是他维护自尊的屏障。当这脆弱终于破碎,死,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因为,这个世界,留给他的选择本来就有限,当他把有限的几张牌都发出去后,他只能选择绝路。

我们,真的能够指责他吗?

我们手里的牌,比他要多。我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以我们更多的选择去指责一个已经没有选择的人,我们是不是很残忍?这种指责,对于他而言,是不是把他维护自尊的一点儿权利也剥夺了?

真的,我们没有这个权力。

我想,与其我们指责他,不如想想他为什么不选择能够屈辱地活。

当活着成了生命主要的信仰,当生命必须用自己跪着来仰望。生命,也就成了自身的负重。我不是鼓励自杀,但我会清醒中选择自杀的人,致以我的尊重。因为,我不如他。我不能够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明生命价值的崇高,我只能在一次次的卑微中自我麻醉后选择苟且。

相对于他,我才是真正的懦弱。

我同情他的亲人,却不同情他,因为我只能给他尊重。

我想,这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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