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卡里的钱拿走了，我有用。」

接到我妈电话时，我马上要准备给患者做一场手术。

等我完成手术赶回家时，我和我的母亲爆发了这二十多年以来最大的矛盾。

「王八蛋，你知不知道养大你要花多少钱？！我不过拿了你二十万，你就跟我这么大吼大叫！」

母亲歇斯底里地把花瓶砸在地上，玻璃碴子散了一地，她拿起一块玻璃碴子，放在自己脖子旁边，「我看你是想让我死是不是！啊？！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轻松？！」

她凶狠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我扭过头去，避开阵阵头晕目眩。

二十多年来，只要我稍不顺她意，就会被施以死亡的威胁，她会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对我指指点点，胁迫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我能怎么办呢？她毕竟是我妈！

深呼吸几下，我吸着气说道：「妈，您别激动，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知道，这二十万您拿去干什么了？毕竟我和丹宁马上要结婚了，这笔钱是我用来买房子办婚礼的！」

「这不用你管，」我妈冷笑，「再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娶姜丹宁那个贱人了？我不是让们分手了吗？」

姜丹宁是我青梅竹马的女友，我们一起长大，她家就在隔壁单元，我们彼此知根知底，可以说他爸妈是看着我长大的。

但我妈十分看不上她，说她家没大没小的，身为父母居然喊自己女儿小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妈！丹宁是我女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你太过分了吧！」

听见我的反对，我妈恼羞成怒，把缩在一旁擦花瓶的我爸拽了过来，「聂长海，你他妈的看看你儿子用什么态度跟我说话！」

我爸一向沉默寡言，不善言语，此时也只想安抚了事。

「儿子，你也别怨你妈，她花就花吧，别让她闹腾了，你弟快中考了。」

我弟比我小十岁，今年才十五，一直是住校。

我爸拉我到了房间里，偷偷塞给我一张卡，「卡里面有五万，是爸攒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钱，密码是你身份证后六位数，你先拿着，再多爸也没有了。」

「爸……」

我忍不住哽咽了。

我爸都五十岁了，但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还在上班受气，天天在外跑，辛苦极了，他这血汗钱我怎么敢拿？

我爸强硬地把卡塞回我手里，「拿着吧。」

「你那二十万，你妈可能是给你姥姥姥爷花了，他们年纪都大了，身体不好，你体谅一下。」

他拍拍我的肩。

1

被我爸这一番安慰，我心情平缓了些。

如果钱真是给了我姥姥姥爷，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姥姥姥爷带大我了，应该孝敬。

但这事，我得跟我女友姜丹宁说一声。

毕竟这笔钱里，还有她一份。

我避开我妈出了门，进了隔壁楼。

女友今天放假，正在家里休息，她爸妈也都在家，笑着跟我打招呼，「小林来了？来来来快进来。」

我勉强地挤出笑容，打了个招呼，「姜叔、丹姨。」

「聂林，你怎么来啦！」女友像只鸟一样扬着翅膀凑到我旁边，「找我什么事？」

「小妹，你别跟八爪鱼一样扒在小林身上，」丹姨拿着水果茶水过来，笑着说道，「我们两个老人家可不爱看你们撒狗粮！」

他们家里的气氛很好，女友和父母斗着嘴，看着他们一家和乐融融，慢慢抚平了我刚刚压抑的情绪。

我和姜叔丹姨敷衍了两句，就把女友拉进了屋里。

女友正在考研，但是偶尔也会做点小兼职，挣来的钱都拿给我了，这二十万里面多少有她两万块钱。

「对不起，丹宁。」

我艰难地把我妈拿走我们积蓄的事说出来了，当然，隐去了我妈骂人的那部分。

本来，我再攒一年的钱就能在本地市区付个首付，买下一套我们早就看好的婚房。

可遭此一劫，我们两年的心血成空，要重来了。

女友听了我的话，倒是没有大反应，感慨道：「看来又要从头打怪了。」

「丹宁，你不怪我？」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怪你干什么？难道是你自己给出去的吗？」丹宁奇怪地看着我，「而且阿姨是把钱拿去给姥姥姥爷治病了，那我们更不该指责她呀。」

她的话让我非常感动。

我聂林真是把下辈子的福气都用上了，才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可我很胆小，交往这么多年没敢让我妈和她面对面，仅有几次碰面也是我各种哀求，我妈才勉强给个面子，没有闹到太难看。

我妈的性格简直是双面人。

当着我和爸爸，她会极尽狂暴，用各种侮辱的话来唾骂贬低我们，掌控欲强到发指；而在外面，她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优雅端庄，看着很和蔼，一点看不出她在家里是两副面孔。

导致我有苦说不出，又怕丹宁以后我在一起会受委屈，工作以后就在试着拉开和家庭的距离。

但我越想走，我妈就把我抓得更紧，令人窒息。

可经此一事，我终于意识到，如果我一天不跟我妈掰扯清楚，不光我的人生会毁掉，就连丹宁跟我在一起之后，也会被一起毁掉的。

2

我回到了家，在女友的支持下继续写作。

她知道我一直有个小说梦，梦想着能靠写文出人头地。

虽然我报考的志愿被我妈偷偷改了，只能上医科大学，但我从未放下过笔，经常会写些散文、公众号文章来换取稿酬。

这次，我决定尝试写网络小说，也忍不住开始做一夜暴富的梦。

上班的时候有时候一天有五六台手术，忙得脚不沾地，下了班，我就在家研究网文、写写东西，小有起色，不久之后，以我的专业为素材写的《xx 医圣》被某小说站过稿了。

而在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把合同寄出之后，我妈把我喊了过去。

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她给我找了一个姑娘，让我等会就去见一面。

我直接傻在了原地。

「我有女朋友！」

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我不同意你和姜丹宁那种家庭的女孩在一起！」

她更大声地告诉我。

「今天你想见人家也得见，想见也得见，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绑过去，我看你嫌不嫌丢人！」

我懒得和她吵，「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先走了。」

说完，我就准备出门。

一开门，就撞见女友一家三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大箱滋补品，我的目光有点尴尬，「……小林。」

女友神色委屈，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我，转身就跑了。

老房子隔音不好，想必他们听到了不少我和我妈吵架的话……

「小林，这是给你姥姥姥爷的。」

姜叔把剩下的东西也都帮我放进门来，跟我妈打了个招呼，我妈却完全置之不理。

丹姨有点尴尬地跟我告别，「那，我们先走了。」

我愣了，想追上去。

门内，我妈的咆哮传出来，「聂林你给我滚回来，和那一家子穷鬼有什么好说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姜叔和丹姨听得很清楚，脚步加快。

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为了避开我妈不停的纠缠，我只得敷衍了她相亲的事，才能脱身。

我去女友家敲门，姜叔和丹姨倒是给我开了门，可任我怎么说，女友都一直把她自己关在屋，隔着门跟我说话。

「聂林，咱们分手吧。」

「我配上你。」

姜叔他们委婉地把我劝走了。

我在班上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

一下班，就看见医院门口突然停了一辆豪车。

那车少说值大几百万，不少同事围在车前惊叹，拍着照片。

我心情不好，算是飞机停在面前我也不爱看。

正要走，驾驶位窗户却放下了车玻璃，车主是个女人，身材圆润，长相普通，但她浑身都带着壕气，穿一身的名牌。

「你就是聂林吧？上车，我带你去吃个饭。」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反应过来，这女人大概就是我妈给我找来的相亲对象。

我肯定是打算拒绝的，但在这里不好说。

只得上了这辆只有两座的跑车，女人开着车，驾车远离了我们医院。

我只觉得如芒在背，感觉同事已经戳着我的背，不知道把我说成什么样了。

女人把我带到了本市最好的餐厅，我稀里糊涂地坐下，她也开始了自我介绍，说了她的名字年纪之类的家庭状况。

我才知道这女人本地很有点势力，家里非常有钱，怪不得能开几百万的车。

但是听了她接下来的话，我被雷倒了。

「我的个人情况就是这样，你家我也打听清楚了，挺清白的，你还是个外科医生，比较体面，挺适合我。」

「没问题就定日子吧？时间有点紧。」

「结了婚之后呢，工资你自己拿着，我每个月给你两万块钱，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随便你，平时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我有活动的时候陪我参加就行……哦对了，孩子必须得跟我姓啊。」

我呆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做上门女婿？」

「要不然呢，这孩子又不是你的……你妈没跟你说么？」

那女人警惕地捂着肚子，看我的眼神很鄙夷。

……

我差点把鼻子气歪。

直接起身，扭头就走。

赶回家，我和我妈再次爆发了更大的矛盾。

我觉得她真是越来越财迷心窍了，居然想让我去做个上门女婿，还直接喜当爹！

她更生气，生气我没把握住这个机会居然没傍上这难得一见的富婆！结了婚可直接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还能直接就抱孙子了！

真完蛋！

我像做贼一样，连夜从家里搬了出去，在公司附近找了个单间，不管我妈怎么轰炸我的电话我一律不接。

与此同时，我想追回女友。

十来年的感情了，没有她，我真不知道半辈子怎么过。

但丹宁似乎还是对之前我妈的话耿耿于怀，只说还是先做朋友，其他的，看情况。

我答应丹宁，我一定会解决我妈这块的问题，到时候再去亲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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