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浓,已是入春的黄昏却略带寒意,刚下过雨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独自走在单薄的路道上,看着暗黄的街灯跌跌撞撞地将我拉成一抹浅淡的残影,本是为寻得点滴的宁静,此刻心中只泛起那句歌词“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由衷地喜爱如此意境,却也无法抑制思绪纷飞。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气,能让我此刻安静的坐在电脑前写着字,敲打着这一个个久未相聚的故友,听着依旧如初恋般悸动的歌,回想着高三或者更早的过往,重温着那些辛酸难忘又充满希冀的岁月。这一刻的宁静竟让我一度恍惚,让本是在“温水煮青蛙”的日子里已近麻痹的心又泛波澜,让已沉浸于游戏习惯于无所事事的我无所适从,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声音在朝我呐喊:你有过向往,也有过追求!
有时候,因为一个人爱上一本书,又因一本书爱上一个人。
高一时,曾用一个星期的晚自习看完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从“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到“他上了二级平台,沿着铁路线急速地向东走去。他远远地看见,头上包着红纱巾的惠英,胸前飘着红领巾的明明,以及脖项里响着铜铃铛的小狗,正向他飞奔而来…… ”,其间洋洋洒洒百万字,苦难和奋斗,平凡和伟大。可让我记忆尤深的是,孙少平在外劳力的夜晚,在那个破陋的“新居”里如饥似渴的阅读,“他点亮蜡烛,就躺在墙角麦秸草上的一堆破被褥里,马上开始读这本小说。周围一片寂静,人们都已经的入睡了。带着凉意的晚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摇曳着豆粒般的烛光”,当时沉迷于这段文字,反反复复脑补出来的场景总是让自己热泪盈眶。就如同全世界都在沉睡,唯有你在深思,曾向往那种意境,那种靠阅读带来乐趣的激情,可就是这种向往,如此刻骨铭心。
曾一度认为自己如果活在古代,会是屈原,因为羡艳他的“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亦或是陶渊明,因为向往他的世外桃源,喜欢他的“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高二时,曾用一天的时间看完了东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献身》,老练筋道的笔法,引人入胜的情节。感叹百年一遇的数学天才的惊伟绝伦,也唏嘘为爱所困终陷囹圄的一如既往,看得见一群强者的高智商对决,也看得见小说环环相扣的跌宕。当我读完感慨万千的时候,可最后石神蹲在地上呕吐他的灵魂却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我羡慕他——那个上课总是坐在第一排左边第二个位置的石神。之所以不坐正中间,是因为他有意以客观的态度看待讲课。我最羡慕他有一个可以填充一生的爱好 —— 研究已被别人破解的四色问题。他出于纯粹的精神追求,没有功利心,为此甚至愿意放弃大学里丰厚的待遇,投身到普通的中学任教,以便有更多的时间研究数学。崇拜匈牙利数学家保罗·厄多斯的石神始终抱着一个信念:好的定理必然有美妙自然又简单的证明。
我如此羡慕他,以至于我希望自己也想要寻找这样一个爱好:能用一句话概括主题,随时都能在脑子里想;需要的东西很简单,比如一支笔一张纸就可以了,去哪里都能带着走。我向往他如此充实的精神世界,向往他的脑子,他的笔,他的纸,向往那些剩下的只需要纯粹的,安静的,不被打扰的时间。
喜欢武侠小说,喜欢那种侠肝义胆,却最向往那种隐世的高人,一人一剑浪天涯。就如同隐于尘的石神,彳亍在无人知的陋室,不在乎得失,不在意成败,解着世界难题,我也曾幻想,如此岁月,如此静好。
大一时,曾在一个法式西餐厅里做兼职,只是简单的传菜员,往返于厨房和餐厅。优雅的环境让我心悦,菜单的价格却不得不让人咋舌,对于从未进过高档餐厅的我来说,不敢说是多大的新遇。
当时已至黄昏,幽暗却略显慵懒的灯亮起,隔着落地窗,看着外面霓虹灯初上,被余晖笼罩的高楼与街道弥漫着不减的喧嚣,某一刻我竟恍惚这宛如俯瞰尘世的桃源。窗边坐着一位略显消瘦却精神的中年男子,着装不算华丽却又清新,或许是位成功人士,他脱着眼镜,桌前摆着吃过的餐具,静静的在灯火阑珊的辉映下看着书。望见他那一刻,心底突然颤动,突然觉得这样的人生多么明丽。
我也曾幻想,有那么一天,卧在渔船,牵着斜阳,看那半江瑟瑟半江红,独自在灯火阑珊处仰望,听着归鸦唱晚。
我曾细历“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也曾苦尝“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更是寻试“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敢妄论王伯隅的人生三境界,因为这是我向往的,亦在追求的。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们历过风雨,尝过甘苦,途过荦确,我们曾向往,曾追求,因为这条平凡之路,一切都将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愧作于2017.03.31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