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我的课桌发出了呻吟,一条腿横在过道中间,而腿的主人正坐在过道对面一脸正经地看着我。
“你干嘛?”
“不干嘛。”
“把你的腿缩回去。”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腿。
腿的主人置若罔闻。
我怒却也无可奈何。
自从换了座位,这样的场面隔三差五就会发生。那个“横腿霸道”的家伙,名字叫――希。
我和希最初的相熟大约始于班级排练舞蹈。舞蹈房有一面超大的镜子。一回他突然走过来,说我腿好短。我一看镜子,可不是吗,他一米八的身高,腿都到我肚子的高度了。
小短腿,小短腿!他就这样叫开了。然后,我就叫他大长腿。但是,怎么感觉我吃亏啊。
我有一顶毛茸茸的棕黄色帽子,上面有两个猫耳朵,十分可爱。他总是一把抢过,戴在自己的头上到处跑来跑去,耀武扬威。当然了,我还是跑不过他。
他总是用各种理由气着我,而我总是说不过他。我站在讲台的阶梯上,他说我站在上面也没他高;一天到晚说我养的植物会死;连擦个黑板都被他说蠢……
我们在上课的时候传纸条,画校长的秃头,聊些有的没的。他会气我,也会卖萌,耍我都不带脸红。有时候晚自修写作业,我眼神一瞟,就能看见他那双长腿委屈地缩在桌子下面,我承认,我很没出息地觉得好好看。尤其是他穿那条深蓝色紧身牛仔裤把腿伸过来,又不是交叠着脚踝,互相蹭蹭扯裤脚的时候,我的少女心总是沸腾不已。偶尔,我抬头,发现他看向我的方向,对上我的视线后又赶快僵硬地扭过头。是我想多了,我如是告诉自己。
一次,他在角落里伸长着腿,手里拿着一个橘子,用纤长的手指一点点剥着白络,眼神煞是认真,耳边是广播里播放的有点小欢快小甜蜜的歌曲,我承认,我被这一幕毫无理由地蛊惑。等他剥完,我冲过去,从他手里讨了两三瓣,真的甜到了心里。
后来,关系上升到有时一起回家,其实所谓的一起回家,不过是从座位到校门口。我们的家在相反的方向,并且都有人接,所以每次在门口道别时,都觉得想说的话太多,而路程太短。
最亲密的一次大概是一起吃饭。高三两周放一天的假,而不放的那个周日,学生可以在下午4点到6点出去吃。我向来是和我闺密吃饭的,那天她有事不在学校。没人陪我吃饭,我一时犯了难,就和希说起。他突然说:“你不会要和我吃饭吧。”“好啊。”我回答得干脆。回想起那次吃饭,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始终记得他的声音有多么温柔好听和我当时有多么不好意思,羞得快要爆炸。而且我们还都穿了班服,不知道的会以为是情侣装,餐馆里又都是人,我一面想钻地洞,一面又有些窃喜。不敢看他,又要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和他聊天。
你以为后面要讲我们在一起?不知为何,和他一起吃饭的那天我就感觉那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后来,我知道他喜欢一个女生,看到他专门走过去,和她说说笑笑,看到他在运动会那几天为她搬凳子为她撑伞,那些说什么我跑步给我洒水也只是玩笑话,我突然明白,他就算喜欢,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高三剩余的日子压力大却也波澜不惊,我们在又一次换座位后交流就少了,照理说我会慢慢死心,可当他因为学校活动坐在我身后的时候,我还是腰背僵硬,甚至当他靠在我的椅背上睡觉的时候,我更是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我会在体育课上跟朋友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只因为他在草坪上踢球;我会在晚自修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借转身关门看他一眼:我会因为他和我说话兴奋不已……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觉得,如果一直都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们还是毕业了。
散伙饭那天,希专门去敬了他喜欢的女生一杯酒,我却只能静静看着这一切,我也想去敬他一杯酒,算是对不为人知的喜欢的告别,可终究是没有勇气。何况当时我已经被别的人敬酒敬得满脸通红,一定不好看,至少没有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好看。
最近一次见他,是去学校拿档案。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在人群中大喊:“是不是那个智障来了,智障,智障!”我气急,和从前一样想去踹他。我很没出息地,有些开心,却也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我们在两个城市读大学,虽说在一个省,但是在对角线的两边,以后的相遇,大约,也只有同学会了。
或许,我该告诉他我的喜欢,去约他,去争取,但是他既然无意,可能还对撩到了我,感到抱歉,我又何必强求。谢谢你路过我的生命,赠我一场空欢喜,因为,欢喜是真的。
如果有缘,还会相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