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晚上,倒上一杯热水,关上了灯,点上了希望能安眠的橙子味道的蜡烛,烛光倒映的影子在墙上下跳动着,一点点的动静也能使墙上的影子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客厅秒针跳动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这仿佛正好符合一个冬夜的形象,静谧,人们已早早睡去。
这为追忆往事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氛围。最近梦到了很多远去从未梦到过的人,和一些小时候留在记忆里的一些风景。
那天梦到了外婆,外婆已经去世好多年,从来也从未梦到过她。那天在梦里,她还是那样,齐肩的短发,一个黑色的发箍别在耳后,一身藏蓝色的衣服,那样干净整洁。
还是在那间老屋里,她和大姨在做着红薯饼,淡淡的交谈些什么,脸上都是微笑着的模样。我和小我两岁的外甥女芳芳在隔壁家玩累了回来,随手抓起一个熟了的红薯饼吃了起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这一切在真实生活里就是这样的。
梦终究是梦,我与芳芳已经是很多年未曾见过,只是在别人的朋友圈偶尔见到过几张和她小时候模样差距甚大的自拍照,要是某天在街上遇到,大家应该认不出彼此了。甚至于在梦境中大姨和外婆那种淡淡面带微笑式的交谈,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外婆有只耳朵是听不见的,所以我们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是在她耳边大声的扯着喉咙说话她才能听得到,有时候听不清楚,一句话要重复好多遍,人都是没有耐心的,多说了几遍相同的话,脸上还怎么能挂住淡淡的笑容呢。
这个梦境,让我细细想起和外婆有关的记忆。
我和外婆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好,大概因为我是女孩,也大概是因为父母感情不好,把对我爸的不喜欢间接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小时候是因为过一把雨伞恨过她的。那时候爸妈吵架,把我放在了离外婆家不远的小学读书,让外婆方便照顾我。那天上学的早上雨下的很大,我看到门后的挂着一把雨伞,从门上取了下来,外婆看到了,说是外公等会出门要用到的,又从我手里拿了回去。淋着雨哭着出的门,半路上遇到同路的同学,好心的同撑一把伞到了学校。那时候心里还是挺恨的,现在想来,也不是因为原谅了而去释怀什么,只是因为时间过去久了,对于不愉快的事情我们都有着选择性失忆的乐观。
穿过池塘边开满小黄花的池塘,再走上一小段泥泞的小路,就能看到外婆家的房子。小时候外婆家的房子还是大块的黄土砖砌成的,进去的时候会看到先是一间茅草搭成的小棚子,里面搭着一个砖摞的土灶,右边放着一些锄头扁担的工具,左手边进屋的是扇老式的木门,一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长方形水泥的水缸,关不紧的水龙头总是在滴滴的响着。屋子里放着一张大的老式的四方桌,和四张长板凳,其中一张板凳的一方不是水泥的地面,而是用木板嵌起来的,因为下面是一个储存红薯的小地窖,要拿红薯时就把上面的木板移开就可以了,因此坐在这一方的人,只要移动一下,或者重一点的人站在上面,木板就怕疼似的叫了起来。
过节的时候这个小屋总是挤满了人,大舅二舅小舅、舅妈小姨表哥表姐。。。每当大家坐下吃饭的时候,外公总是会打趣外婆又开始使用乾坤大挪移了。外婆看人多,总是怕这么多的人夹不到菜,所以总是把这碗菜放到那个喜欢吃的人面前,把那碗菜放到这个喜欢的人面前,把菜碗乐此不疲的移动着,自己却没吃什么。当然我们小孩子是没有位置坐的,都是拿一个饭碗盛一碗饭,夹些菜站在旁边吃,或者端着饭碗去外面和其他小孩野去了。大家一起吃饭的这个时候,外婆是格外高兴的,虽然她听不清儿女们具体在说些什么,但是笑容始终挂在脸上。那扇被推开又合上的木门也在愉快的吱呀吱呀的响着。
外婆喜欢把儿女买给她的零食留着,舍不得吃,放在一个石灰的坛子里,看到我们这群小孩就高兴的把我们叫过去,把东西分给我们吃,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觉得外婆的石灰坛子就是哆啦A梦的百宝箱,什么零食都能变出来。
写到这,我发现我错了,现在开始想起外婆的种种好来,我不应该记恨过她,那只不过不善表达的外婆对外公另一种形式的爱。
后来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老屋也已经被二舅改成了新房子,完全觅不到一丝柴火熏到墙上的痕迹。那扇木门不在,也不会再欢快的响起来。
泥泞的小路通往的那一片池塘,记忆里种在池塘边上被雨水冲洗过的小黄花已经随风飘散变成故事。可以让我们爬上去午睡听一整个夏天蝉鸣的那棵大树也许已经成了另一个梦的温床。
还有多少记忆里的故事正在远去,若是负载的回忆太多无法前行的话,那就让它出现在梦里吧,梦里我总是会想起些什么的。
一杯敬故乡
一杯敬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