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临睡觉之前,得把第二天的早饭预备好。
两个人过日子,吃啥,不吃啥,妻子的意见很重要。
以人为本,说到底,就是要以人家的口味儿为准。其他,都是其他。
人这种动物很是奇怪,除了走路记道儿之外,吃东西,它也记道儿。
打小喜欢吃什么,无论长到多大,还是喜欢。
我们当地的一种特产——粘苞米,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吃“腻烦”过。
五冬️六夏,家里的冰柜,永远都为粘苞米,掂量出一个大格子。
一年四季,别的吃食,都可以断货,唯有粘苞米,不曾断过。
每年中秋之前,趁苞米大量上市,都会选甜一点,粘一点,最好再嫩一点的苞米,囤上三五十棒儿。
小时候,最期待的一件事情,就是数着手指头,等着盼着放暑假。
因为,只有在那个时间段里,才能吃到最喜欢的东西。
尤其是那种既甜又粘的苞米。
每个暑假假期刚开始的那几天,干得最果断最坚决最不手软的那件事情,一定是集中火力,打一场“歼灭战”。
———把老师留下的作业全部写完。
剩余的时间,便是一头扎进住在农村的姥爷家。
除了可以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野马,满山遍野的“跑疯”之外,最主要的兴趣,便是一头钻进一眼望不到头的香瓜地和西红柿地里,对着满地的香瓜和西红柿,挑挑选选大饱口福了。
当然,最享受的就是想什么吃,就什么时候吃,能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的一种只有在农村,才可以吃到的美食——一种只施农家肥,且不喷农药的粘苞米。
姥爷在自己家的房前屋后开的两块儿“小片荒”,只种两种食物。
一种是向日葵,一种便是我最喜欢吃的粘苞米了。而且,“小片荒”所用的肥料,都是姥爷从自家的猪圈和鸡窝里起出来的肥料。
印象中,园子里的向日葵,好像从来都没等到完全成熟,就成了我们几个孩子手里边掰,嘴里边吃的“毛嗑儿”。
“毛嗑儿”颜色灰白,被一层薄薄的软软的绒毛包裹着,完全没有成熟之后的葵花瓜子硬壳上的黑白条纹。嫩嫩的表皮里面的果粒的水份充足,在口腔里面弥漫着的是那种淡淡的甜味儿。
城里的孩子,对农村所有的东西都稀奇。特别是对可以满足肚子里面“馋虫”的需求的东西,更是下得了狠手。
护犊子的姥爷,总是笑呵呵地瞅着我们几个孩子“搞破坏”,从来都是只乐不说。
即使孩子们的嘴再馋,手再欠,也没有人对没有成熟的苞米下手。
略带一丝丝甜味儿的苞米乌米,我是真下不去嘴。但是,在胆子相当大的表哥嘴里,却“被香”得不得了。
相信一线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亲眼见过不施化肥,不喷农药种出来的苞米。
见,都不曾见过,就更不要奢望能够吃上了。
住在东北这个三线小城儿的好处之一,就是不但可以见,而且,还可以吃上这种既不施化肥(只施农家肥),又不用农药的纯绿色苞米。
如果运气足够好,还可以实现吃纯绿色苞米的自由。
单纯论颜值,这种苞米的长相,的确是真的不怎么样。
但是,入口之后,苞米粒儿在你口腔爆浆的一刹那,你瞬间就会给什么叫香,什么是甜,赋予一种全新的定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生于厮,长于厮的人,这辈子的口头福,大抵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