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池予
01
“这周要不要回来?”
“前两周不是刚回去嘛!”
这是父亲每周必问的问题,尽管他知道我因为工作关系多半会给出否定答案,却仍乐此不彼。
初中时,农村的孩子周日要走两个小时的脚程到镇上念书,等周五再回家。父亲心疼我走得远,于是,周五总是骑着他的小摩托车到校门口来接我。
久了也知道总有人会接我回家,于是经常放学了依旧拖拖拉拉,与同学打闹一番才肯作罢。
一次,放学与同学讨论作业忘了时间,近一个小时才想起父亲还在外头等着,拎起书包便冲了出去。出了校门看到父亲孤零零的站在门口,但他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一看到我便扔过来一堆问题,关心我这一周的生活起居,现在想来那会多半是敷衍几句罢了。
我习惯性的把书包扔给他,他会很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前,用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把它摆正,生怕摔了弄坏我的书本。
待机车发动后,我总是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把整个脑袋都贴在他的后背上,我能真切感受到他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对于这种敞篷交通工具,应该只有后面这一方天地可避风了吧。
父亲很瘦弱,没有宽厚的肩膀,但每当这时候我总觉得原来我的父亲也拥有伟岸的身躯,再凌厉的风都被他尽数挡了去。
02
上了高中,老家离县城有60多公里的路程,除外出念书的学生外,那个年代村子里头很多人并不常往县城里跑,更不用说骑着摩托车跑这么远了。
于是我开启了坐巴士上学的生活,路途颠簸,久了便不再每周回家,经常两三周才回家一次,父母知道坐车辛苦,也不好说什么。
但每次回家总能听到父母念叨如果家离县城近些就好了,我知道他们是嫌女儿一个人在外吃不好。
到高二学习压力重了之后,有时候会很烦与一群大叔大妈们挤那位置少得可怜的末班车。
于是,父亲母亲又一次在我表现出无法吃苦的懦弱前,把我的忧虑揽到了自己身上。
尽管我排老二,但按兄长、妹妹的说法,我是家里最不能吃苦的那一个,因为父母总是惯着。
父亲重新骑上了他的摩托车,有空就会跟母亲两个人大老远的从老家跑到县城接我回家。
我依然享受着父亲后背的温度,温暖而安心!
03
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有意把目标锁定到了省外学校,青春年少,我们没有家的责任、不解父母的牵挂,如脱缰的野马怀一颗火热的心,总想着体验一把独自闯天下的那份潇洒。
对于我的选择,言语上父亲从来不直接阻挠,他总说,“自己喜欢就好。”
每每这时我也确实寻着自己的喜好走,但这件事上,最终还是母亲占了上风,她坚决不同意我去省外,她怕我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更怕我可能就扎根在了那片陌生的土地上。
淳朴的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花花世界都是一样的,从离开他们港湾的那一刻起,或近或远你都不再是那个继续靠在父亲身上的纯真少年了,外面有太多你不用经常回家的理由。
上了大学,一学期其实也仅回家一两次,跟省外的同学比起来并没有多少差别。随着通信的发达,我们开始习惯电话的问候,父亲母亲总在电话里轮流着嘘寒问暖,而我似乎例行公事重复着每次的答案。
父母走心了,我却既不走心也不过脑。
7年的大学生活,久得我已长成大姑娘,也渐渐忘了以前每周靠在父亲背后的那份温度。
在找工作的那段时间,因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满满的挫败感,独自承受着一个人在外的不易。
学校与老家的城市有一定距离,我也会开玩笑的问父母,“你们是希望我留在外面的大城市,还是回到家里工作呀?”
“我们当然是希望你离家近一点,但毕竟外面机会多,我们尊重你的选择。”父亲用淡淡的口吻说着。
没错,确实外面机会多、平台大,所以我不可能选择回到小城市,过着安逸悠闲的小日子,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连续几个月的时间过着投简历、面试、被刷、继续投简历循环反复的生活,但终究还是如愿留在了远离父母的城市,开始了一个人的打拼生活。
在舍与取之间,我选择了内心所往,舍弃了父母内心深处隐藏的那点小期盼。
现在每周还是会打电话,但某天突然发现好像频率越来越少,每天一通电话到两三天,甚至是三四天……
每次回家依然有父母接送的最高规格待遇,但坐的却是副驾,中间隔的是再也回不去的那份记忆。
05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是朱自清在《背影》对他父亲买橘背影的生动描写。
在学生时代并不能解其中真正隐含的那份沉重,后来再读到这段描写,却无比酸涩,大抵父母都是这般默默留下背影的吧!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到了一定年纪却依然孤身一人,没有自己的归宿,父母的温度又远的要命,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年幼的我们环绕父母吵吵闹闹,不知风雨艰辛;大了,衣食无忧,但我们的声音却渐行渐远。
父母在,子女不远游,实则子女在,父母不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