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文学=文血
不经意间，不期然地，看到了这样一篇文，大意是文学是一杯茶。这说法似乎不新鲜，忽而又想起，不知有谁又说文学是一杯酒，而在早些年，我说文学是一个烤红薯。然而，经过数个风刀霜剑或砍或切，或削或割，或刺或戳的岁月，窃以为，所谓文学，实在是文血也。至少，那些好的文学，经得起时间沉淀和岁月打磨的文学，确是如此。
何谓文学？人学也。文史哲、绘画、建筑、雕刻、音乐、艺术等等，集它们之精华骨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么，何谓文血呢？那乃是文字淌出来的血，流出来的红色液体，挤出来的血，迸发出来的红色液体，喷出来的血，射出来的红色液体。那是字和字的触摸、爱抚、缠绕、交合、碰撞和捶打出来的血。那是字和字的亲吻，字和字的游戏，字和字的做爱，字和字的冲击撞击，字和字的繁衍生息，字和字的喘息，字和字的翻山越岭，字和字的过江过河，字和字的披荆斩棘，字和字的挣扎，字和字的战斗，字和字的颤栗，字和字的呼唤呐喊，字和字的摆渡过渡，字和字的坐禅入定，字和字的比翼双飞，字和字的盘根错节，字和字的拍案而起，字和字的搏击浮云，字和字的惊涛骇浪，字和字的半岛孤岛，字和字的相依为命，字和字的扶老携幼，字和字的生死相依，字和字的山盟海誓，字和字的不离不弃，字和字的熊熊燃烧，字和字的完美永恒，字和字……
字和字是如此，词和词呢？句和句呢？段和段呢？篇和篇呢？
是如此，更是如此。
愚以为，这才是文学，也是文血，这才是真正的文学。曹雪芹写《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所以这才留下一部天书，一部奇书，惊天地，泣鬼神。只有浸透血泪的文字，才是好文字，只有沐浴血泪，发酵血泪的文学，才是好文学。一篇作品，倘若挤出的是酒，只不过让人酒酣耳热一时一地，身体陶醉一会儿，如此而已；一个作品，倘若挤出的是茶，只不过让人心驰神往一时一地，心灵陶醉一会儿，如此而已；倘若一堆文字，挤出的是水，只不过是让人得些感官刺激，好比男人射精，快感一下子，一瞬间，之后一片空白，过目即忘，饮一杯白开水，如此而已；倘若一杯作品，浸透的是血泪，让人哭，哭他个昏天暗地，哭成个泪人儿，无不叫人动容，让人笑，笑他个天摇地动，笑他个满眼热泪，笑成个弥勒佛，观之，读之，品之，悟之，甘之如饴，那必然是好作品。
好作品就好比在心口的沙漠，下挖一口深井，汩汩地流出甘泉；好比在荒山野地，割破虎豹豺狼的咽喉，任凭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射几尺高；好比在一个废弃的花园里，开挖一条隧道，挖呀，挖呀，也不知道挖了多久，过了多少年月，突然之间，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桃花满园，茶花飘香，阡陌纵横，鸡犬相闻，小儿戏耍，妇人浅笑，男人光脚，老者裸足，猫狗打架，一地春花，一口池塘，粼粼波光，鱼儿满眼，泥鳅钻洞，鳝鱼吃虾，蛙鸣阵阵，鸭儿浮水，白鹅觅食，炊烟袅袅，米饭热腾，菜香喷喷……
真个是多么美妙，痛快淋漓。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文学，经过千锤百炼的东西，读来如饮甘露，如饮玉液琼浆，怎不使人心弦共振，琴瑟共鸣呢！只有这样的文字，好比蚌壳里的珍珠，才能传世，才配传世，才会传世，才能大放光华，才配灿烂如花，才会熠熠生辉；只有这样的文字，才会在人的心河里投下日影，投下月影，投下苍穹之影，投下大地之影，投下星辰之影，才会在人的心湖里投一片落叶，投几瓣残花，投一颗钻石，投几缕花香，荡起层层涟漪，那波光粼粼，波纹圈圈，光耀千古，生生不息。
淌血的文字，滴血的文字，古往今来，却也不少。为人熟知的《平凡的世界》，实在是不平凡的世界，据说现如今，仍然是各大高校里借阅率最高的一本书。洋洋洒洒百万字，浸透了路遥先生的心血，堪称伟大的作品，伟大的作家，堪称著名的作品，著名的作家。路遥先生仅仅四十有余，英年早逝，与此不无关系，他的作品，难道不是浸透了血泪？他难道不是蘸着血泪在书写？
再说为人深爱的三毛，春暖花开的海子，前者一条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后者卧轨，任凭呼啸的列车像疯牛一样撞过来，冰冷僵硬的车轮打他年轻饱满但伤痕累累的灵魂上碾压而过。再说写出硬汉形象《老人与海》的海明威，在自己家中，让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再说纵身一跳的伟大爱国主义诗人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天地之绝唱。再说傅雷、老舍、顾城、王国维、川端康成、莫泊桑、杰克伦敦……如此这般，实在太多，不忍计数，也实在是恰如夏夜繁星点点，难以计数。他，他，还有他，他们的文字，无不浸透了血泪。否则，何以在追求梦想，追求深度高度宽度广度，追求完美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呢？或许在他们那些浸透血泪的文字面前，灵魂脱壳的躯体呀，早已经轻若鸿毛了吧。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那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借花献佛，把这句话借用过来，送给每一个蘸着血泪写文章写东西的人吧。我还不敢说自己的文字是一滴血，一滩血，一杯血，一腔血，但我敢说的是，我笔杆和键盘里的墨水，都是一滴红，都是一片红。为了竖起一架天梯，抵达文学的正殿，捧一串星星，照亮夜行人的眼，我，愿继续努力，事实上，我，一直在努力。
文学=文血，这是我心里怦怦响的声音，也是，但愿也是天地人间的回音，亘古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