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水养的富贵竹移到盆土里一年了,它长势喜人,高度已够到窗户顶了,一个陶瓷龟与一颗松果成为了它的伙伴,这种拟态环境被禁锢在一方盆土上,圈着我对大自然的渴慕。
在小区门口拐弯的地方,看到一只小蜂低低地飞着,走近,才发现,地下有一只被碾烂的蜂尸,小蜂不停地围绕着蜂尸盘旋,竟令人意识跳脱,仿佛它是地上蜂尸的魂儿。
我不住地脑补蜂尸出现之前的场景,小蜂是前来寻找它的兄弟姐妹吗?因为它们具有着共同的特征,身上都有着醒目的黄点。小蜂在浮动着杂音的空中不知疲倦地振翅,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舍不得,但又似乎是在独自举行着祷告与告别形式。万物有灵啊!
离蜂不远,有几片镶嵌在地上的叶子图案依稀进入眼帘,第一次发现它们,还是在去年秋季一个树影婆娑的午后,在树下一片未干的水泥地上,几片落叶与水泥紧紧贴合,隔了几天后,叶片枯碎,留下了落叶清晰的纹脉。
蜂尸与叶片图案本毫无关系,可是,它们都曾经旺盛地活过,蜂把它的劳动成果花蜜贡献给了人类,这与酿酒师展现的不同在于,蜂蜜取材于花粉,而美酒来自粮食与果实,而两者的产品皆丰富了人类的味蕾与营养需要。蜜蜂与酿酒师的产品同样也是艺术加工不断突破的成果。由于地域、年份、气候温度等因素决定了不同花朵果实的糖分含量与味道,也就确定了蜂蜜与酒的最终味道,因为岁岁年年味不同,也就留下了每一季的新期待。
而那落叶,本该被秋风扫走,却遇到了它生命消失前定格的水泥。当然,它们镶嵌在地面的图案已随着车轮与人步的磨踏,图像变得模糊不清,最后也定会被岁月抹去一切。
几年前山中徒步,看到罕见一幕,一只正顶风高翔的小鸟突然如中弹般从高空自由落体到一片密林中。而归途中遇到的小蛇,一动不动地炫耀着它那五彩斑斓的身体,它的头部下一截与尾部已被车轮完全碾压成粉碎扁平状。为防止蛇身被二度碾压,我便用树枝挑起它葬在了路旁的浅沟里。
是啊,无论是蜂、鸟、蛇,还是树叶,它们都与我们人类一样,属于大自然的一员。而东山魁夷的美术作品《山谷》系列,犹如生命交响乐,把日月星辰、蓝天白云与山花烂漫,鸟兽虫鱼收进滋养生命的溪水。《与兰花在一起》让我们感受到雅尼嗅着兰花香气时的创作与浪漫,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动静结合,让意识苏醒,思维涌动,生命如花般绽放与凋谢,以各自无畏的姿态呈现出生命的韵律。
绘画与音乐是来自艺术家敏锐捕捉与感受到的生活细节,他们以大自然展开的画卷为色彩构图,从万物生灵中抽离出一种令人熟悉的韵律,最终组合出人对生命的理解与喜怒哀乐。就像裁缝把领子、袖子、前襟后片连在一起,最后呈现的是一件完整的衣服。而出色的艺术家是关注细节的,只有热爱大自然,尊重生命的艺术家才会呈现流芳百世的作品。我深为认可加斯东·巴什拉的一句话:“艺术作品很明显表现为存在主义的副产品。”
我欣赏那些对大自然具有特殊审美情趣的人。比如李笠翁,他独宠幽谷自芳的兰花。摆设、书画、香炉、瓶子等器物必以兰花为中心摆放。他知道兰花性情如仙,忌火而不焚香,香薰即凋谢。嗅兰香当有退让之地,保兰香当有布帘。如此恒久有趣,品相又品香的一套,完全可以拿来主义。
我还喜欢董其昌对中国艺术水墨画的点评“这是最华丽的世界。”把黑白世界的空灵,“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的色空观念与道家“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的虚空有无对立统一。
生命的妙处不在有处,而在无处,在那个空灵的世界中。那么,我们在有色世界的体验,犹如在生命长河里某段遇见,一切会消失,一切又都没有远去……聚散离合,就像生命元素的重组,上帝手里的七巧板。来来去去,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