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
中午一点从尼斯坐火车去里昂。
一路上,看见法国有些地方很贫瘠,干涸的河床,光秃秃的山,一片片干死的玉米田,看来外国也不是处处是天堂呀!
两个多小时后,火车在一个叫阿维尼翁的地方停下了,我们要在这个地方倒车去里昂。下了火车,一看,这里竟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法国政府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建中转站。
火车再一次启动,我斜对面坐了一对母子,带着一个看起来有十个月大的小男孩,男孩在祖母怀里一刻也不停,一会爬在前面的桌子上,拍拍打打,一会越过祖母肩膀,把靠背抓的刺啦刺啦响,外国人讲究开放孩子的天性,任由孩子自由发展。男孩嘴里咿呀学语,口水流了祖母一脸,祖母笑嘻嘻的也不生气。
男孩忽然哭起来,父亲想着孩子饿了,就给孩子冲奶粉。天!他竟然用凉水冲,这在中国绝对不可能。看来男孩是真的饿了,咣当咣当喝光了一瓶奶,中间也没喘口气。喝过奶,男孩还是哼哼唧唧的闹,父亲百般抚慰,却是无济于事。只好交给祖母,孩子在祖母怀里依然闹。父亲怕打扰别的旅客,就把孩子抱走了。
过了一会,父亲抱着孩子轻手轻脚的回来了,原来孩子在闹嗑睡,看来在闹嗑睡这件事上,天下孩子一个样。
光顾着看小孩,座位对面什么时候坐了一位老太太都没留神。老太太穿着吊带背心,鹤发鸡皮,涂着猩红的口红,友好的对着我们笑。我们也回报她微笑,以示礼貌。她用眼神示意我,儿子很爱学习,是个好孩子。
这趟旅行,儿子是请假来的,一路上他面前基本上都摊着书,有时候是思考问题,有时候又飞快地在纸上写几下。没办法,他要做到学习旅行两不误,导师时常给他邮箱里发任务,他必须按时完成。
老太太这样欣赏儿子,我自然开心,笑着给老太太点点头,以示感谢。看来喜欢爱学习的孩子,不光是中国的家长,外国人也不例外。眼前这位老太太,穿着很低龄,但是她的皮肤实在不敢恭维,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刚出炉的,烤得焦黄的面包皮,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黑芝麻,外国人喜欢嗮日光浴,毛孔又粗大,皮肤基本上都不好。
晩上七点我们到了里昂。住在火车站紧邻的一家快捷酒店。安顿好行李,儿子打开手机,竟然自动登录了这家酒店的WIF,把儿子高兴的,原来他去年住过这家酒店。
一般酒店都备着烧水壶,可是找遍了房间也没找到,儿子为了让我喝上热水,就下楼找大堂要,结果满脸愧疚的回来了,说酒店根本就没有热水。
我跟儿子说,没事,我可以喝自来水,为了让他安心,我立马接了一杯自来水,仰起脖子喝了。
早上起来,到里昂市区去。
里昂并不繁华,有点死气沉沉。
先去里昂最大的公园,金头公园,公园里古树参天,花圃里每种花都用小牌子写着花名,以至于有些地方花草太多,牌子密密麻麻一片。
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个女的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从面前走过,小女孩好奇的看着我们,也许觉得我们跟她长得不一样。小女孩穿着公主裙,金色卷发披在肩头,皮肤粉嫩,蓝眼睛水汪汪的,浓密的眼睫毛向上翘着。小女孩手里推着一辆童车,童车里坐着一个跟她一样的洋娃娃,那洋娃娃跟她比起来倒逊色不少呢。
那一刻,我差点上去搂住她,在她脸上狂亲几口。我的心都要被她溶化掉了。那妈妈看我喜欢她女儿,礼貌地对我笑笑。儿子用胳膊肘碰碰我,提醒我别失态。我跟儿子开玩笑说,你也给我生个混血儿吧,让我每天带着我的洋娃娃,在环城公园臭美去。
看着亲爱的洋娃娃远去了,我们也站起来继续走,到了动物区,长颈鹿,斑马,狮子,鳄鱼,猴子。最有趣的是乌龟,在水里一棵枯树上,排成一溜嗮太阳。有一种嘴特别长,腿和脖子特别细的水栖鸟,像鹳,又不是鹳,叫不上名字。
坐地铁到里昂最高处,这里有座富维耶圣母院,站在圣母院围墙边,俯瞰整个里昂城,罗纳河和索恩河把里昂分成三大块。里昂还是国际刑警总部所在地。
在里昂街上走,远远看见两栋楼,走近才看清,原来是在一座四层楼房外墙上画的一幅画。楼梯两边是两栋楼房,楼梯上走着匆匆上下楼的男女,一个小女孩坐在楼梯上,歪着脑袋在笑。儿子让我指着小女孩的脸蛋,做教训状。
楼下有门面房,有自动取款机,有个游客装模做样的在取款机上取钱。有个老头推着自行车,就有女游客手搭在老人胳膊弯上假装情侣。超市门口市民站着聊天,脚下卧着一只黑狗,儿子摸着狗脖子做挠痒痒状。画面太逼真了,法国不愧是艺术的天堂。
中午去一家中餐馆吃饭,餐馆不大,里面坐满了人,是我来欧洲中餐馆生意最好的了。坐在我们后面的一张大桌子上是几个女同胞,年龄三十四十岁不等,从我们进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是些家长里短,听到最后,总算搞明白了,她们是来互相诉苦的,今天是星期天,跟家里请了假,在一起说一说在家里受的来自公婆的气,丈夫的气。她们旁若无人的大声喧哗,很中国,也许经常来这里聚会,老板对她们见怪不怪,任由她们喧泄。看来做洋人媳妇,做华人媳妇,都不容易呀。
远一些坐了两男两女,带着一个小女孩,一直是静悄悄的。五个人中,只有一个男子是洋面孔,应该是女婿,这洋人长得不像欧洲人,圆脸,五官没有特色,如果不是蓝眼睛,跟东方人没啥区别。看得出来,年长的一对男女,是看女儿来了。
丈人丈母娘很拘谨,吃饭时小心翼翼的,女婿跟岳父岳母也很生疏,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女儿也是一副寄人篱下模样,小女孩乖巧的,熟练的用筷子吃着饭。
儿子说我们的旅行要结束了,剩下几天好好享受一下美食,说晩上带我吃一顿地道的里昂海鲜。因为他吃过,说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舔一下嘴唇,仿佛去年吃过的海鲜还满嘴留香似的。其实我一听说吃西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海鲜也好不到哪去。为了不扫儿子的好意,也为了照顾儿子的情绪,我没表示反对,但是也没点头。
一路上,儿子不停地游说我,夸奖那家西餐厅的海鲜是多么的好吃,葡萄酒又是多么的好喝,到法国不喝葡萄酒,就像到西安不吃羊肉泡馍,会遗憾的。对于一个性格内敛的男孩来说,能这样眉飞色舞地介绍一家西餐厅的海鲜,倒勾起了我的一丝好奇心。
西餐厅设在一家商场里,儿子带我七拐八弯的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嘴里不停地念叨,可别是关张大吉了。
终于在商场拐角找到了。
里面果然门庭若市,我们自己找个空座位坐下。
邻座是两个当地男人,看起来他们已经吃了很久,面前的碟子里满是他们的战利品。
儿子熟练的要了一碟螺肉,一碟虾子,十六只四种不同种类的生蚝。吃生蚝是一定要配白葡萄酒,两者是黄金搭档。儿子征求我的意见,说来两杯白葡萄酒?我想既来之,则安之,何不高高兴兴陪儿子吃这顿海鲜呢。
螺肉和虾子非常新鲜,服务生帮我们配好了四种口味的生蚝,并贴心的帮我们排好吃的顺序。
儿子拿起一只生蚝,给我示范,说,如果你第一次吃不习惯,就不要在嘴里嚼,直接咽下去得了。活到五十多岁,第一次吃生东西,我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学着儿子的样子,拿起一只生蚝,掰开,看都没敢看,放到嘴里,呼噜一下咽了下去。说实话,是啥滋味我不知道,不过总算迈开了吃生东西的第一步,心里还是蛮得意的。儿子张着嘴巴看我吃下去了一只生蚝,竖起大拇指给我鼓励。说,你不如乘胜追击,把属于你的那份生蚝全部消灭掉。
吃第二只的时候,我稍微让它在嘴里停留了一会,第三只我就敢嚼着品味了。顺时针方向一路吃过来,依次尝到了前菜,主菜,甜点的生蚝口味。虽然每种生蚝看起来差别不大,但口感,甜度,鲜味,厚薄度是有着显著差异。如我这般对生吃东西一向敬而远之的西北人,都觉得好吃。无论是直接一口吃下,尝满口鲜甜,或是在上头挤些柠檬提味,都很美味。吃一口生蚝,喝一口白葡萄酒,还真的是妙不可言。
邻座的两位法国男人,也许一直在偷偷看我们,我不在意,我不是也时常偷偷地看他们呢。他们看我从开始的畏畏缩缩,到后来大口朵颐,对我很是赞赏吧。他们举起酒杯,挤一下漂亮的欧式眼睛,远远的跟我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