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意犹未尽,似乎心不在焉,马骁又陷入了那种奇怪的状态。
对马骁来说,“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是家长和老师对他一直以来的期许,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只有那样做,才对得起自己这个好学生的名头。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都以为书本里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有别”等一大堆教条是文化人的规矩,以至于他从上小学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在和女同学同桌时画一条“界河”是再正常不过的;以至于他从上小学到现在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不跟女生说话玩闹就是完全正确和合乎道德的;以至于他从上小学到现在就完全没有关于男生女生一丝半点的认识。
所以他一看到这幅美丽的画,这幅魅力的女人速写,就好像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一瞬间豁然打开,于是他又陷入另一种空洞。
他这个好学生似乎有陷不完的空洞,这些空洞一个个呼啸而来,让他难有招架之力,只得就这样一次次被裹挟、被吞噬、被陷落。
他就像只刺猬,不断迎接着来自这个世界的阵阵“恶意”。于是他不断蜷缩起身体,以便自己更像是一个球,一个没有骨头,没有思想,也没有缝隙的球。难过时,他支起他的刺;悲伤时,他支起他的刺;伤心时,他支起他的刺;迷惘时,他支起他的刺;痛苦时,他支起他的刺;……一旦他把刺放倒,或者收起,他就会难以控制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悲哀。
于是,他更其像一只刺猬,一次次收起那数千把利刃,却一次次把心收得更紧。
他的方法看似高明,实则不过是逃避。他的表面看似坚硬,实则是心底无比的软弱。他的刺一遍遍竖起,没有刺到别人,反倒把自己的心刺得漏底。他就是这样自欺欺人,一遍遍逃避着成长,逃避人生中那些该有的挫折、磨难和重量。
他所以为的“好学生”,他所自视甚高的“好学生”的金字招牌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幌子。他总是这样,试图以“好学生”来搪塞生活中所有的不堪,来逃避成长路上所有的苦难。他以为“好学生”就要一心一意读自己的圣贤书,两耳不需过问窗外之事,可是他连自己身边的事都处理不好,连他自己身上的事都处理不好。
他就是这样纠结地活着。他逃避,他又盲目自大;他幻想,可他没有理想;他想要一个意义,可是他所做的事在自己看来全是没意义。
他这样,只会把自己的脑子弄得更乱;他这样,只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更乱;他这样,即使做了一部成功的“考试机器”,也只会把读书的意义弄乱。
现在,他就是一团乱。明明可以好好得读书,偏偏要琢磨什么退学;明明心里想着哪个女生的好,却偏偏坚持“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明明对小布说的话很认同,偏偏要装出一副高傲自大早已明了的样子;明明很为英语老师的魅力所倾倒,缺偏偏不敢上前说一句话;明明和其他男同学一样眼馋讲台上的身体,却偏偏强迫自己把目光死死钉在黑黢黢的板书上;明明想翻看收在桌斗里的生物书里那一篇,偏偏不敢在众人眼前伸手翻页……他就是这样矛盾,他就是这样乱,简直是一团糟,比一团乱蓬蓬支着刺的刺猬还糟。
马骁一遍遍在心里翻搅自己,一遍遍撕裂自己,一遍遍否定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的强大和高傲只不过是装出来吓唬别人的工具,给自己壮胆的工具。
他把一只臭脚狠狠踩在自己的心口,他把自己踏翻了,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重新站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重新站起。
他把自己的一切现状归结为迷茫,他把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归结为意义,可是他迷茫着去追寻意义,意义会给他什么答复呢?确切的说,没人能给他答案,即使风中,也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