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个带着些萧瑟又寂寥的情绪的季节，却也是一个能促动人沉思、反省的好时节。英国脱离欧盟前后，对于英国公众来说，是一个多事之秋。作家阿莉·史密斯以此风波为背景，创作了“季节四卷本”系列小说的第一部《秋》。

阿莉·史密斯是英国当代文坛的新星，其作品多次获得布克奖、百利女性奖、英国金匠奖等多项文学大奖。她非常擅长碎片形式的文字叙述，善于将零散的短句，组合成一场文字游戏。她也因此被评论家称为“最具天赋的弗吉尼亚·伍尔夫继承者之一”。

《秋》是一部意识流小说，意识流小说的特点是它的写作表达方式是超现实的，我们在阅读的时候，会有一种不连贯的感觉，所以它的受众相对比较少。《秋》主要在年迈的丹尼尔的梦境与年轻的伊丽莎白的现实来回穿梭，虚实之间，讲述了一老一少从相识到成为挚友的种种，同时将不同时代的代表性事件影响隐匿地穿插其间，讨论了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一、公投事件——我们真的能用好手中的权利吗？

这部以英国脱欧为背景的小说，作者虽没有在其中直接表达对此事的态度，却通过小说中的一些描写侧面表达了出来。

小说中伊丽莎白的母亲说：“我烦透了这些新闻，烦透了把稀松平常的事搞得惊天动地的，而对极其严重的问题，又处理得太过简单。”由此可见，作者对于当权者把脱欧这样的大事交给民众投票的决定是不支持的。Googletrends的一项关于英国公投话题的统计结果显示：排在前几位的问题是：脱欧是什么？欧盟是什么？欧盟有哪些成员国？我们已经脱欧了，会发生什么？也就是说，很多人在没有搞清楚问题始末的情况下，就投出了“脱欧”的一票，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投票会管用，以至于有了几百万英国人要求重投的闹剧。

而真正脱欧后，英国社会的普通民众，面对这种四分五裂，感到焦灼和无所适从。整个社会弥漫着一种微妙紧张的氛围。“整个村子被一种阴沉的气氛笼罩着。伊丽莎白路过公交站不远处的一幢小屋，看到房子的正面从门到窗户上方一整片都被涂上了几个黑色的大字：滚回家去。”英国民众对于这样的结果感到无奈又悲伤。

这让我不由地想起一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很多人认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无足轻重，于是儿戏似地发出声音、做出决定。有人跳楼的时候，旁观者中会有“赶紧跳”“怎么还不跳”的声音，这样做的心理无非是觉得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就算人真的跳下来跟自己也没有关系。还有网络上爆出的种种事件，在这其中总有人任由自己的情绪蔓延，而罔顾事实，于是我们看到层出不穷的网络骂战，这时候事实是怎样还有谁关心呢？

当我们无法独立清醒地去思考的时候，我们手中就算有一张选票又怎样呢？

二、标准的探讨——你敢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小说中很魔幻的一段描写是伊丽莎白去邮局办护照的经历。第一次邮局人员以伊丽莎白的头发位置不对、脸的尺寸不对为由拒绝了她；第二次邮局人员认为她的眼睛不符合阴影部分的常规标准，不想给伊丽莎白提交预审。而两次邮局人员提出的解决方案都是去“快照快照”拍照。听起来有些荒唐，但的确是现实，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莫名其妙的需要遵守的标准。而我们大多数人，会如何做呢？尽管知道这有些荒唐，但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乖乖去“快照快照”了。

还有伊丽莎白的母亲在得知她和相差72岁的丹尼尔交朋友的时候，母亲说这是不正常的。伊丽莎白说，这取决于你怎么定义正常。对啊，在大多数父母的眼里，正常是符合各种标准和规矩。13岁的女孩就该跟同龄人做朋友，女生要有女生的样，到了年龄就该结婚生子。只要一切超出常规的，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都会被认为不正常。

我们多少人敢和别人不一样呢？我记得一位长者说过一句话：当你敢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你就真正长大了。当我们没有真正成长的时候，我们无法承受与别人不一样带来的后果。多少人在父母的念叨中、身旁人的异样眼光中，匆匆地相亲、结婚、生子，像完成一个标准的仪式一样。又有多少人，因为安全、稳定、面子等原因，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当我们无法独立清醒地去思考的时候，我们如何敢和别人不一样？

三、不要只和同龄人做朋友——保持清醒独立的自我

伊丽莎白在第二次被邮局人员拒绝后，果断地说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让邮局人员把自己的材料提交到护照局去。在论文指导老师说她的素材没有价值时，也依然能坚定地选择，因为她认定那是有意义的。伊丽莎白是能保持清醒独立自我的人，而这一切与她和丹尼尔的友谊不无关系。

丹尼尔是伊丽莎白的邻居，两人相差72岁，因为伊丽莎白的一次家庭作业“访谈自己的邻居”而产生交集。伊丽莎白在母亲眼中是一个很难搞的小孩，不听话，总是有不同意见。所以，母亲会不厌其烦地对其说教，希望她“听话”。而邻居丹尼尔却并不把伊丽莎白当成孩子，而是用平等、尊重的态度对待她。用一些独特的方式让伊丽莎白领悟并认同他的建议。

比如伊丽莎白想让丹尼尔配合对妈妈撒谎，说他是退休的舞蹈演员时，丹尼尔说：“如果我这么做的话，结果会怎样？我和你都知道我撒了谎，但你妈妈不知道，我和你都会知道你妈妈不知道的事。然后我们不论看你妈妈还是对方，都和以前不同，这会破坏我们的关系，你不会再信任我，因为我会撒谎。我们都会受到这个谎言的拖累。所以你还选择让我撒谎吗？”

对于一个孩子提出的向另一个人撒谎的要求，我想我们大多人都会采取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要么觉得撒个小谎无伤大雅，就配合了。要么直接说撒谎是不对的。而丹尼尔却把伊丽莎白当成一个成人那样，分析撒谎背后的利害关系，可能造成的影响，并且最终还把选择权交给伊丽莎白。这是多么睿智的一位长者啊！

伊丽莎白之所以成为伊丽莎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丹尼尔这样一位忘年交的存在。一位年长一些的朋友，能够帮助我们拓宽视野，看到一些在我们的年龄看不到的东西。这样的友谊能够让我们的思考维度变得更加立体，从点到线到面，最后是到三维到空间。当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多了，自然就会对事物有更全面客观的了解，也更不容易被轻易带偏，从而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人生如果能有丹尼尔这样一位朋友，是何其幸运的事情。

在这个物欲横流，迷雾重重的时代，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我想是真正成为“一个人”，一个独立的、清醒的人。不随波逐流，敢于质疑、敢于活出真正的自我，是这个时代的稀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