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男孩读六年级了，表现出了很多与同龄人迥异的特征。这些特征几乎没有正向的，我也对他能在我的教导下改正没有希望了。于是我与家长通话了。

        “你好，××的妈妈，我是××老师，我想跟你聊聊小朋友的一些情况。”我客气地说。

        “那你给他小姨打电话吧，我们孩子都是他小姨管学习。”孩子妈妈说。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如果你有时间，我还是想跟你谈谈，因为孩子……”

        “对不起，我很忙的。”我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响起了他母亲的声音，“我的生意很忙，孩子的学习都是她小姨管着，孩子的生活是他二姨管的。你看，要不你也可以跟他二姨谈。”

         “你爱人呢？他可以管吗？”我还在争取与孩子双亲交流的机会。

        “哈哈，老师，我们的生意很大，他爸爸更是忙啊。”

        就这样，我终是没能与孩子双亲谈上一谈。

        某天，孩子无缘无故一进教室就哭起来，而且真的哭得很伤心。半晌，我才用自己的拥抱让他停止抽泣，安静下来。放学来接他的姨妈一见他满是泪痕的脸，就劈头盖脸就冲教室里还未离开的几个同学吼：“你们干什么欺负我们家××，看我不收拾你们。”又转身拉过躲在我身后的小男孩说，“是哪个，你说，我收拾他！”本已平静下来的男孩又哭了：“不是他们，他们没惹我。”“他们没惹你，那你哭个啥？”姨妈刚说完这句话，立即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瞪了我一眼。我只想笑，可又满心愤怒。我本不想再开口了，但忍不住还是说：“他今天也许情绪不好，一到教室来了就哭，我们谁都没惹他，他现在没事儿了，你带他回去再安慰安慰他吧。”“你这个娃儿，屁事儿没有，哭啥嘛。”她拽着他推推搡搡地离开了教室。

        后来我才得知，他家确实家大业大，孩子二姨妈为了支持姐姐姐夫（孩子的父母）的事业竟连婚也未结，一心带侄儿。我不确定，这是否就是男孩为何总与众不同的根源——亲生父母不带孩子，把孩子交给已是中年却未婚过未育过的亲戚养育。

        这是怎么了？

                                                   （二）

        小男孩读五年级了，拼音基本不会，识字量目测不及1000个，读书结结巴巴，一旦动笔写字就是错误拼音加上错字的集合，拼音规则一窍不通，笔画全靠拼凑。语文水平估计就勉勉强强二年级吧。令我不解的是，小男孩经常会蹦出许多成语典故，常常是我刚说到个什么字儿，他就会不由自主的说一个与这个字音相关的成语。有一次，我们说到了“善”与“恶”。他一听就说他知道“怒不可遏”。我很为他的语文学习现状担忧，便与他母亲做了交流。

         “哎，我跟你说嘛，他最喜欢听书了，随时随地都用电话手表听，从不打游戏，也从不惹我们生气，是真的很乖嘎！”妈妈无不骄傲地说。

        “是的，可我建议他多读点儿纸质书，多动手写，动手抄，动手记。或者多动动嘴去说、去读、去讲，甚至是表演。重点是要多看文字书，多规范地写写字。”我耐心地跟她讲。

        “老师，那多浪费时间呀！”她停了一下，“听书可是潮流，不然哪有那么多听书的APP，你看，樊登读书呀，喜马拉雅呀，微信听书呀。我们不能退步呀。听书真的很节约时间的呀，他都听到初中二年级的语文书啦！”

        我真的不想给他讲文字阅读与数字阅读孰优孰劣，因为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形势，或者说现在社会还没有定论。但是从孩子目前的语文状况来看，他确实需要大量的文字阅读。她是真的不愿意听我的建议了，只得保持缄默。

        与小男孩相处一段时间后，有一天，小男孩很郁闷的问我：“老师，我为什么，读书，比不上别人，流利，写，作文，比不上别人，字数多，说话，也，比不上别人，速度，快，呢？”我看着他那可怜的无助与困惑的神情里满是寻求帮助的渴望。我搂着他，安慰他：“你会跟上他们，相信你还会超越他们，只要你愿意。”小男孩认真点点头：“我想跟他们一样。”他那纯真而执着的神情深深地撞击着我的心。我很认真地写了一份详细的从拼音到汉字到句子到口头表达再到书面表达的小小训练计划书给他的母亲。

        几天后，我问小男孩：“回家按我的建议进行语文训练了吗？”

        小男孩笑嘻嘻地说“妈妈说你写的好多呀，你好啰嗦呀！”

        “那按我的建议做了吗？”

       “妈妈说那么麻烦，太浪费时间了。”

        “没按我写的做吧？”

        “没有呢！老师，你看，我今天又听新的书了！”小男子把戴着电子手表的手臂高高举起给我看。

        “哎，好吧，好吧！”

        我心头猛地涌上一阵苦涩。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