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隆兴北伐败垂成
第六节 止议和
李显忠、邵宏渊在符离大败,先撤至濠州(安徽凤阳),然后往盱眙见张浚,张浚闻败报,先命刘宝为镇江诸军都统制,防御长江,以备金军南下。接着又打算渡过淮河北上入泗州,安抚将士,战时不北上靠前指挥,失败了却想到北上,也不知张浚是怎么考虑的?但前方传言金军南下了,张浚又不敢去了,返回到扬州,上疏自劾请罪。
而宋军在符离大败,南宋朝廷尚不知情,还沉浸在收复宿州的捷报快乐之中,二十五日,赵眘下诏亲征,打算乘着大好局面,到前线走一遭。
二十六日,赵眘下诏将荆、襄统帅汪澈调回,让张浚兼任都督荆、襄军马。
赵眘此举什么意思呢?赵眘欲北伐,用张浚以枢密使身份都督江、淮军马,以汪澈以参知政事身份都督荆、襄军马,两人分道而进,相互配合,牵制金军兵力。结果,江、淮的张浚发动进攻了,荆、襄的汪澈没动静,因此,赵眘索性让张浚兼任都督荆、襄军马,便于统一调度。
等赵眘一切准备停当,却接到张浚战败的战报,赵眘一下傻眼了,怎么没几天功夫,形势就变成忒的?羞愤之余,无以发泄,先将汪澈的参知政事职务给撸了。
朝廷主和派听说张浚打了打败仗,幸灾乐祸之余,又指责张浚,张浚也自知理亏,上疏要求退休。赵眘还算清醒,亲赐御书给张浚道:“今日边事,朕倚仗爱卿,爱卿不可畏惧他人闲言碎语。以前决定北伐,是朕和爱卿一起担当,今日朕自然和你善始善终!”
张浚心里稍得安慰,命魏胜守海州,陈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整治高邮、巢县两城,修滁州关口以扼守要冲,在淮阴训练水军,在寿春训练骑兵,加强两淮守备,总之,张浚内心肯定是不服气的,他还要和金军耗下去!张浚此时已经六十七岁,别的不论,单说这股子不服输的精神,倒是值得肯定和赞赏的。
正当张浚摩拳擦掌欲再干下去时,赵眘却改变主意了,六月十四日,因为“符离之战”失败,赵眘下罪己诏,先将自己骂了一顿,然后起用主和派汤思退为右相。赵眘改“战”为“和”,是否赵构背后起了作用,不得而知!
八月,金军副元帅纥石烈志宁又派人送信至南宋朝廷,提出四个要求:南宋归还收复的海州、泗州、唐州、邓州地;按前约支付岁币;称臣;送回中原“归正人”。南宋答应则停战,否则,等农闲时候就出兵,这是典型的威胁了。赵眘将书信交张浚看,张浚道:“金国无信义,兵强则来,兵弱则止,并不在于'和'于'不和'。”
而汤思退,一上台就急于议和,怂恿议和派周葵等上疏道:“敌军欲议和,我军民得以休养生息,何乐不为?等中原有变乱,再设法图取,这才是万全之策!”
御史王十朋反对道:“臣认为:为祖宗陵寝,为二帝复仇,为二百年疆土,为中原吊民伐罪,也应该兴师北伐!陛下立志恢复疆土,不应为大臣议论所动摇!”
工部侍郎张阐道:“金国欲和,是怕我们吗?是爱我们吗?只不过想欺骗笼络我们罢了!”
赵眘心态有了变化,所以对张阐道:“我也知道他们用意,姑且先应付应付!”
八月,汤思退请派淮西安抚司干办公事卢仲贤出使金军,卢仲贤出发前,赵眘告诫他,不能答应归还“海、泗、唐、邓四州”,可汤思退却暗中交代卢仲贤可以答应。汤思退为何如此胆大,因为他似乎摸准了赵眘的脉搏,果然,十月初一日,赵眘命大臣讨论金国提的四个要求,大臣们争论不休,说法不一,最后赵眘作了总结性发言:海、泗、唐、邓四州地和岁币可以给,名分(称臣)、送回'归正人'不能答应。所以赵眘此时改了口风。
卢仲贤到宿州金军大营,纥石烈志宁对卢仲贤威逼恐吓,卢仲贤吓破了胆,和金军达成了四项基本意见:一,南宋可以不称臣,但两国称叔侄;二,海、泗、唐、邓四州给金国;三,岁币银绢如旧;四,送回金国所谓叛臣及'归正人'。也就是说,除了第一点“称臣”改为“叔侄”之外,金军要求都得到了满足。
十一月,卢仲贤回国复命,赵眘听金国答应南宋不称臣,有些兴奋地道:“虏能以太上皇为兄,朕很高兴。朕意已决,养精蓄锐,兴起治功!”汤思退乘机奏请以王之望为金国通问使,龙大渊为副使,出使金国,签订和约。为慎重起见,王之望出发前,赵眘召集侍从、台谏官十四人集体讨论讲和,遣使、礼数等事,结果主和、主战者各占一半。
陈康伯建议道:“金人请和,所争议的有三件事:我们所要求的,不称臣,他们答应了;他们要求的,岁币如数,我们也不深究;唯有四州地,我们提出祖宗陵寝和钦宗梓宫为条件,并未达成一致。不如召张浚回来当面垂询。”赵眘以为然。
主战派对朝廷议和深恶痛绝,以张浚为首,湖北、京西制置使虞允文、起居郎胡铨、御史阎安中上疏,力争不可议和。尤其是张浚,在回朝途中,奏疏连篇累牍而上,力辩和议失当。张浚到临安后,面见赵眘,更是痛心疾首地诉说和议之非。
赵眘深受感染,做了三个决定:以卢仲贤擅自许诺四州之地,打入大理寺大牢;命通问使王之望、龙大渊原地待命;命胡昉、杨由义通问国信审议官,到金国打前站,什么职责?告诉金国,和谈可以,但四州之地不能给,否则就不必谈了。
十二月,赵眘批准陈康伯年老辞职,命汤思退为左相,张浚为右相。张浚仍然都督江淮东西路军马。
赵眘以一位坚定的主和派为左相,一位坚定的主战派为右相,进可“打”,退可“和”,实为高招,但也一定程度反映出赵眘优柔寡断、首鼠两端的性格。
佐料:叶绍翁的《四朝见闻录》乙集记载:赵构晚年,对张浚志大才疏,认识尤深。经常说张浚耽误国家大事。
赵眘即位后,赵构特意对赵眘评价张浚道:“莫信他的虚名,张浚专门把国家名器钱财做人情,张浚有一小册子,每遇士大夫来见,必定将其官爵和乡里问得一清二楚,然后当面写在册子里。好似许诺以后推荐其人。又熔铸金碗犒劳兵将官。不知官职是谁的,金碗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