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春天的叙事曲
一
春天来了
伫立在窗前
天色镜子一样清明
对面人家的屋宇下
一株樱桃树倏地惊醒了
明艳了青灰色的砖墙
窗下的美人梅
吃吃的笑了
半掩了她们粉色的唇
它们在窃窃私语
跃跃欲试的花苞
泄露了它们的秘密
簇拥成群的高楼
居高临下
双眼空洞而迷茫
有气无力的草皮
颓丧得一地枯黄
还瘫软在昨夜的梦里
星星点点的青芽
正在分发它们的底牌
只等一阵春风
它们就会卷土重来
放肆地把青的、翠的各种颜色
泼上那些厚厚的墙体
涂满公园、道路、山梁和谷地
万千的昆虫
一觉醒来
这些喜悦的精灵
炫耀它们新生的翅膀，
展开五色的羽衣
在春的绿毯上
恣意翻跃摇旗呐喊
鸟儿们叽叽喳喳
一忽儿滑翔
一忽儿冲上云霄
扬长而去
春天就盎然地来了
趾高气扬
二
一个人都没有
人行道、公园、长桥和广场
所有的门窗紧闭
阳光金子一般
洒落在空落的长椅上
一只惊悸的鸟
呆立了片刻
飞走了
阒无一人
静寂得如同死亡
空气中不安的气息惊飞了
那眸子明亮、双颊红润的少年
寂寞的滑板
在空旷的街道上空转
偌大的广场
好似旷野
那些挥洒日子的男人和女人
不再追逐他们的青春
踮起往日的舞步
悄悄地溜回自己的老窝
喧昂的乐曲顿时喑哑
只有两只无辜的狗
无所事事地闲荡
忧虑着它们的明天
人都去哪儿了
街头的吆喝
集市的喧嚣
水流一样的车辆
风一样疾驰的摩托
和边上嘎吱作响的三轮
十字路口爱怼人的老头
还有举着一支百合
微笑着走过闹市的少女……
这些爱恨情仇纠缠不清
这些风尘仆仆的人呢
好像水泄入了土地
入夜了
一盏盏盛世的华灯
强颜欢笑
洒下的是一地
凄凉的光明
太安静了
安静得好像置身坟墓
三
我们终于进化了
进化成了一只老鼠
缩回了最后的洞穴
胆怯地警惕着一切响动
心惊肉跳
忽然就怀念起往日
明媚一如今天
我们在山坡上流汗
在工厂里劳作
在格子间筹划我们的野心
在飞机上君临天下
或者在轮渡上高铁上
拥挤或徜徉
我们搭乘五花八门的工具
骄傲地急速地冲向四面八方
或者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
慈善地抚摸着我们的躯体
云彩在眼皮上跳跃
变幻出一层层海市蜃楼
或者在水边放歌
惊飞了一群鱼儿
那垂钓的男人气急败坏
就是昨天
我们还在大地上
自由自在的奔走
今年的春天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
一树一树的花，一片片绿
像水一样流走
我们在自己的洞穴
目瞪口呆
四
他们在战斗
为一朵花、一绺新芽
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偌大的城市
星罗棋布的村庄
是一个个险象环生的战场
看不见的敌人弥漫
啃噬着道路铁轨钢筋混泥土
攻占我们的学校商店工厂
那些无辜的生命
被撕咬得尸骨无存
老人和孩子绝望地哭泣
挣扎着爬起又倒下
暗夜如同铁壁
传不出惨烈的呐喊
看不到血腥的厮杀
只有冰冷的数字
昭告了战士的阵亡
他们在这盎然的春天
与看不见的敌人缠斗搏击
同归于尽
我们困守在这最后的洞穴
无声的呐喊焦虑紧张
激情四溢或者麻木不仁张望
等待他们浴血奋战的消息
忽然就愤恨难平
万恶的幽灵
让我们讲和吧
在这繁花盛开的春天
在这杀机腾腾的战场
我们要凶猛地冲出去
亲吻那些战士
用热泪清洗他们的尸体
即使乌云和闪电
我们也要拥抱
滚开，你们这些自私的杂种
闭上你们贪婪的大嘴
滚开，你们这些奸细
——谎言、孱弱和放任的病毒
滚回去，你们这些嗜血的幽灵
滚回你们的洞窟和岩穴
我们要走在天底下
我们要和春天挤在一起
和百花一样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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