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年前,她第一次吃到菠萝包,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每次带她去玩,总会买一大袋菠萝包。几经挤压,上面的菠萝酥皮会掉落。她总会在吃到最后用勺子吃完碎了的菠萝酥皮。那是整个菠萝包最好吃的地方,烤的正好时会附在菠萝包上,表面凹凸不平,带着金黄色,酥酥软软的,吃起来有浓郁的蛋奶味。
小时候,她不知道菠萝包的名称,觉得上面的酥皮像乌龟壳,便叫成“乌龟包”,直到有一次她跟着父亲去面包屋买菠萝包时,她拿着钱天真地对着店员大声地说要买“乌龟包”,店员很委婉地告诉她没有叫“乌龟包”的面包,她睁大眼睛看着店员,不知如何是好。
在一旁的父亲看到女儿无奈的样子,上去帮他解围了,“要六个菠萝包”。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轻声说“爸爸,那个不是乌龟包么”。父亲看了看她,从店员的手里接过找零和菠萝包,牵着她走出了面包屋。
“爸爸,你告诉我说那是乌龟包的!”她很生气地质问父亲。
“嗯,亲爱的,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就叫乌龟包吧,那是我们的小秘密。卖面包的姐姐不知道哦。下次去买乌龟包记得换成“菠萝包”哦”。父亲用极其温和的语气给女儿解释。
2,
上初中的时候,她遇到了初恋男友,一个会做菠萝包的男生。
初恋男友在一开始追她的时候,便知道了她喜欢早晨吃两个菠萝包的习惯,但是有时候起晚了菠萝包就会卖完了。那时候,初恋男友看着她啃着其他面包,脸上总是绷紧着,仿佛是在吃着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
后面,初恋男友便每天早起给她买好菠萝包,小心的放在单车篓里,骑自行车时会挑平坦的路面,尽力地保护着菠萝包的酥皮。她每天都能吃到菠萝包,有时候会开心地吃的一脸都是酥皮屑。初恋男友看着女友开心的样子,会温柔地从白衬衫里掏出纸巾,娴熟地给她擦嘴。那是她第一次从菠萝包中吃出了爱情的味道,那种感觉,比酥皮还香甜可口。
在老家那个小城市里,她一直以为菠萝包只有一种做法,口味只有奶香味。
直到有一天,初恋男友带了另一种口味的菠萝包,她才发现,菠萝包可以有不同的做法以及多种多样的口味。对甜味极其敏感的她,总能吃出甜的程度。在爱情里也一样,她会敏感到只要男友有一丁点反常的举动都会被她发现,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突然发现爱情的甜度不一样了。
和她想的一样,那座小城市只有一间卖菠萝包的面包屋,只有一种做法,只有一种口味。而不同口味的菠萝包是初恋男友在网上学会并亲手做给她吃。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能吃到各种各样的菠萝包,馅儿有草莓味,蓝莓味,芒果味……而酥皮的松脆程度和口味更是不止一种。
男友告诉她,酥皮是牛油和蛋黄做的,松软口感的酥皮会做的厚一点,烤的时间稍微短一点。而略微带脆的酥皮,是因为加糖和抹蜂蜜的缘故,糖度高的表面容易烤的香脆。而加的牛油和蛋黄比例不同也会影响酥感。
初恋男友每天都会变着法给她做菠萝包,而她也听多了那些菠萝包的制作方法,便想着尝试自己制作,但初恋男友始终没答应她。
最后实在执拗不过,男友带着她来到自家的厨房里。厨房很大,壁墙是淡淡的碎花,窗子的磨花是各式各样的美食,材料和用具一样不少,像一个烘焙屋。她总在想,男友的母亲一定是个特别喜欢美食,生活富有情调的女人,才会有如此细心,烘焙能力极好,修养极高的儿子。
男友嘱咐她别乱动厨房的物品,因为母亲会细心到会记住每一样物品的位置。接着给她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开始把一小袋面粉倒到面盆里,加水和少量干酵母,和面,揉搓,分成均等的六份并做成菠萝包的雏形。她跟着男友一起揉面团,脸上掩不住笑容。而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发面。
在发面的那段时间里,男友将菠萝包皮也做好了。制作十分简单,只是将解冻变软后的牛油,奶粉,糖粉以及预拌粉加水混合,揉成面团状。
面发好之后,多了许多小气泡。男友将菠萝包皮分成均等份,她在一旁看着男友娴熟的手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男友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男孩子。过了一会儿,男友把看的发愣的她喊回了现实,并告诉她要开始做菠萝包了。她惊诧了一会,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跟着男友的做法,先将菠萝包皮擀成薄面,铺在发好的面团上,并用刀在菠萝包皮上划出菱形块状,最后将少量的蔓越莓和黑加仑点缀在表面,便放入烤箱中烘焙。
烘焙的时间有些长,她一直在烤箱缝外往里看,过了一段时间,烤箱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她开心地抱着男友一直喊“熟了熟了熟了”。男友拍了拍她头发上的面粉,告诉她再过一会儿。
终于,菠萝包烤好了,看着奶香浓郁的菠萝包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个,男友则在一旁给菠萝包注入果酱,并在酥皮上刷了一层蜂蜜,原本因为烤的裂开的菠萝包皮有了光泽。
那天,离开男友家的时候,她还带了一个回去给父亲。
初三毕业了,男友按照家里的安排出国念书。她一身孤勇地去见了男友的母亲告诉了自己很爱她的儿子。男友的母亲是个极其有气质也很强势的女人,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她,“我的儿子日后是要找上流社会的女人的,希望她放手”。
毕业典礼上,她在后排哭成狗。六月的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她在雨中哭的更厉害,男友抱着她任她在怀里哭,夏天湿热的雨水洒在两个人的怀里,她感受不到男友的温度,除了冰冷依旧是冰冷。
在男友飞往大洋彼岸的那一天,她鼓起勇气去机场送他了。男友在最后登机的时候递给了她一个精美的盒子,并告诉她那是玫瑰花味道的菠萝包。男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有机会教你做”。而这句话却成了彼此最后的交集,那盒玫瑰花味道的菠萝包,她是在泪水中哽咽吃完的。
最后,她留在了小城市的一所中学继续念高中。
3,
失恋后的她在经过一个暑假的心理战之后,选择了住宿。她常常会想到初恋男友母亲说的话,便告诉自己应该努力学习,不要让日后的他想起自己的初恋女友时,会轻描淡写地想“哦,那个湮没在人群里的女人”。
住在学校之后,她便很少吃到菠萝包了,连单一味道的菠萝包也不再常常吃到。
班里总会有许多外宿生带早餐到课室吃,偶尔也会帮住宿生带。她的后桌总会问她想吃什么,有时候她会说想吃菠萝包但更多的时候是拒绝别人的帮忙。
整个城市只有一家卖菠萝包的面包屋,她开始害怕吃到那家店的菠萝包,害怕想起初恋。
高中三年,她都在一心一意地学习,成了一个学霸。
高考后她去了一所不错的学校。听别人讲,她的初恋男友在国外混的不错,读一流的大学,竞选成为他们学校多年以来第一个华人学生主席。当然也有了女朋友。
4,
在来到上大学的这座北方城市后,她便再也没有吃过菠萝包。后面她也有了男朋友,是个学长,两个人感情很好,每顿饭都会一起吃。用她的话来说,爱就是在一起很多顿饭。
后面学长毕业了,为了不耽误各自的未来,她和学长分手了。
分手后,她第一次一个人去食堂吃早餐,在餐牌上看到了菠萝包,习惯性地买了两个。
在咬下菠萝包的第一口后,她突然心酸地流泪了,终于她足够优秀了。可是菠萝包却早已不是熟悉的味道,上大学的那座城市里有很多家乡的早茶店,她去过几次,后面因为没有感觉便再也没去过,也许是水不同人不同,曾经的感觉,似乎再也找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