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个大花园,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这场景一点也不陌生,儿时的记忆就是被这样的自然的东西填满的,特别鲜艳,特别自然。春天里,当天气开始回暖,田畔间初发芽的嫩草,还没种上稻子的天地里都是连片的紫色小花,后来也看到过图片上的这样的景色,但是还是不及亲眼见到的鲜嫩和生机勃勃。如果这是萧红儿时的记忆,那时的她自然也是轻松的。
家里边多少年前放的东西,没有动过,他们过的是既不向前,也不回头的生活,是凡过去的,都算是忘记了,未来的他们也不怎样积极地希望着,只是一天一天地、平板地、无怨无忧地在他们祖先给他们准备好的口粮之中生活着。
不扔东西,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坏了的,也舍不得扔掉,打草稿的纸,也想留着,那些带有自己记忆的东西,都想留着,留着这些东西的家里,就和这段话里的东西一样,
砖头晒太阳,就有泥土来陪着。有破坛子,就有破大缸。有猪槽子就有铁犁头。像是它们都配了对,结了婚。而且各自都有新生命送到世界上来。比方缸子里的似鱼非鱼,大缸下边的潮虫,猪槽子上的蘑菇等。
他们看不见什么是光明的,甚至于根本也不知道,就像太阳照在了瞎子的头上了,瞎子也看不见太阳,但瞎子却感到实在是温暖了。他们就是这类人,他们不知道光明在哪里,可是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得到寒凉就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想击退了寒凉,因此而来了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