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见
列车徐徐缓进了车站。四级小站矮小的票房,白色的站牌上写着〔庙岭站〕。残缺的栅栏象征性的隔断与外界的空间。站台很短,列车头进了站台,车厢却全都停在了站外。
列车员打开车门,宿妮抓住车门上的扶手,跳下车厢。站在地上举手接过中年妇女的旅行袋,不停的告诫她:“阿姨,小心慢点。”中年妇女跳下来,笑着说:“什么车站呀,站在火车梯子上,脚下够不着地。嘻嘻。”“妈妈!慢点,我来接你了。”中年妇女听到耳熟的话音,转过头来,果然是自己的女儿,欣喜的说:“魏丽,你怎么会来接我?”魏丽说:“我爸爸从厂里打来电话,告诉我接站,我们的队长知道了,就让我来接你。”中年妇女说:“来认识认识,这是省城来的记者,宿妮。这是我的姑娘,叫魏丽。”
几句寒暄,几句客气,年轻人很快就成了熟悉的朋友,她们拿着手中的物品,检票出了车站。
站在车站前,向远处望去,对面的青石顶隔河矗立,峰平高耸,裸石入碧空,轻逸浮云似发髻,半山腰植被葳蕤,倒像是给巨人披上了翠绿色的风衣。山坡下几多房屋排列,整齐有序。一条街道横穿过去,远眺宛如美丽的项链挂在青石顶的项下。
魏丽指着山坡隐约可见的房屋对宿妮说:“宿姐,那就是我们的营地,建矿指挥部和我们的知青大队就在那里。”
宿妮站在票房前,向远处望去,不宽的乡村街路通往河边。魏丽告诉宿妮:“宿姐,河上没有桥,没有车我们过不去河。”宿妮:“到哪里去找车?”魏丽:“没有车,只能绕行,从矿山专用线的火车桥过河,我来领路。”说着拿起旅行袋,率先从栅栏旁的小路穿了过去。
从火车桥上走过清澈的嗄呀河,穿过地方白灰厂的厂区,一座小桥把矿山与地方白灰厂的地域自然分开。桥下是矿山自动的生产线,矿车连接在巨大的卷扬机钢索上,通向远方的采矿区。站在桥上,隔河远眺,庙岭小镇尽收眼底。车站,民居,庄稼地。松林,稻田,引水渠。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旁显得格外的静谧。
过了小桥,进入矿山厂区,石砌地基红砖墙的办公室座落在路旁。魏丽说:“宿姐,这里矿山分厂的办公室,建矿指挥部还在后面。”越过矿山分厂办公室,路旁的石阶梯隔断出平整的蓝球场,后面的工人俱乐部高大空旷,房脊上的喇叭正播放着乐曲。宿妮正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广播里传出来〈牡丹江广插电台,现在是午间新闻时间…〉宿妮停下脚步,看着工人俱乐部,感到很新奇,异省他乡,广播竞然是黑龙江的声音。魏丽看着宿妮的神态,笑着对她说:“宿姐,挺奇怪是吧?我们来的时候,在异省听见家乡的广播也觉得很亲切。后来老工人同我们讲,这里虽然是吉林省的地方,但我们是国企,厂址在牡丹江,这里只是一个分厂(采石场),平时的作息时间,时事政治都同大厂保持一致。所以分厂区里听牡丹江的广播就不稀奇了呀。”宿妮恍然大悟,笑着说:“我明白了,这是在别人的家里,保持了自己的小天地,对吧。”魏丽说:“对!哎宿姐,上面的房子就是建矿指挥部,后面是招待所,我送你过去吧?”宿妮:“不用了,谢谢你,你们住在哪里呀?”魏丽:“我们住在大后面的学校教室里,我在一连八班,有时间来找我。”宿妮:“好的,再见。”目送魏丽母子远去,然后走进了建矿指挥部。
宿妮把一切安排就绪,信步走出招待所,想要看看知青大队的住地,转过招待所的房头,眼前是宽敞操场。操场的尽头的高坡上,杨树环围着一栋房舍,尽管没有标识,从建筑风格上可以看出是学校,宿妮想,这应该是魏丽所说她们的住地了。再看校舍下,操场旁,竟然还有两栋棉布帐篷。翻卷的帐篷脚下,露出长长的火地龙,地龙上是对面的木板长铺,行李紧挨着,整齐的叠放在铺上。帐篷外临时的水管旁,水笼头还滴着晶滢的水滴。一排粗糙简易的木架,有几个脸盆放在上面,看来这也是知青的住地。
宿妮想,可也是呀,四百多号人,几个教室怎能住得下,难怪教室外面要搭帐篷。九月的天气,虽然没有到寒季,可这山区的气候早晚也是非常凉的。冷水洗漱,难以消除一天的劳累,何况又住在如此简陋帐篷里。条件如此艰苦,又是初出校门的学生,这个队伍不好带呀。
宿妮正想着,迎面走过来一名青年。近前问宿妮:“同志,你找谁?”宿妮:“我不找谁,随便看看。”青年说:“这是我们知青大队的生活区,知青都上班干活去了,帐篷里没有人,请你别在这闲逛了,万一有点事,对谁都不好。”宿妮忙答道:“同学别误会,我是记者,想到你们大队来学习的。”青年人说:“你是什么身份我不管,今天是我值班,职责就是烧地笼,看护帐篷。至于你要来我们大队学习,同我也说不着,有事请你找我们支书和队长说去。”宿妮想,这个青年警惕性还挺高,责任心也挺强,往下不好再同他说什么了。于是问道:“那你们的书记和队长在哪里呢?”“书记带队上了青石顶,我们的队长在那里。”青年说着,用手指着学校右侧的平坡。一群人正在抡镐挥锹,热火朝天的抢挖着地基。宿妮说:“哪位是队长呀?”青年说:“那个挽袖抡镐,头戴军帽的人就是我们的队长。”宿妮对青年人说:“谢谢!”然后移步向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