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国内的时候,是在别人的城市讨生活;在欧洲,是在别人的国家挣文凭。十多年来,一直在漂,说不清具体是哪漂一族,北漂南漂我都当过;前些年,一不留神,就象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就给喷了出去。很有些漂出亚洲,漂向世界的感觉。
在世界的另一边,我失眠了。陌生的环境被黑黑的夜重重地掩盖,我并不害怕,只是有些困惑,于是就想:我是谁?明天起来我要干什么,要去哪?
想了1小时60分钟,我明白了――我是盲流!
这灵感来自我打工生涯中的第一个老板:一个小眼睛、小脸盘、小个子,皮肤白皙,脾气温和的香港中年小男人。那是某年春天的广州,广交会前夕,因为内地老家的工作,薪水低到打不起的士,所以横下一条心,在朋友的介绍下,义无返顾地来到了经济兴盛的广东,为我这个想在内地市场分一杯羹的香港老板的第一家广州分公司打工。他人也算厚道,告诉我初来广东-这个不安分的城市要注意安全。目前南下的盲流挺多,你好似他们其中一份子,不容易呢。也许他发现了自己普通话表达似乎有问题,紧接着说:恩,你是高级盲流。那感觉,就象大夏天,刚喝了一口冰水,又咽下一个热气腾腾的“狗不理”包子。我没忘了立即挤出一个笑,低眉顺眼道:是,我就是个盲流!
我知道,我没什么长处,所以要学会忍耐。
因为漂,所以要随大流。小老百姓只想生存,于是,我的目标不高贵却很实际:哪家公司高点我去哪。工资最好高点、再高点、再再高点......于是我频繁地更换东家。
一年后,我杀回北京,在一家英国公司做销售部文秘。这回和我打交道的顶头上司是半个广东再加半个香港人。他笑着说:你的样子,象广东人说的乖乖崽,要在北京混不容易哟。瞧,还是自己人知跟知底,知道我仍属于亚盲流群。
又一年后,公司再次搬迁,我放弃了“原单位”,再度回到广东的怀抱,这次,投奔在法国人门下,在一家法国公司为别人干起来“借鸡生蛋”的文字勾当。这一干就是三、四年。似乎注定和香港人、欧洲人有缘。工作稳定了,似乎生活也该跟着稳定了,可感觉里却从没有停止过漂。在广州那几年里,搬家过N次,每涨一次工资,便往更便宜的住处搬一次。为的是让自己的原始资金积累多些。当生活似乎要从漂泊向平稳过度时,我不得不再次游离。30岁,为了可以有所谓的事业,我改行当了老师,再一次漂回了北京。那一年的北京让我觉得以前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房子好贵呀。倦鸟尚可以归巢,我却连个窝都没有。
一个偶然却又是注定的机会,我可以出国。一位好心的同事大姐说:出去吧,兄弟。在国内你也是漂,干脆就上外面漂去。
于是,我到了比利时。在法语区生活,借着英语底子和生疏了N多年的法国公司的经验,我也可以偶尔猜出法语路牌和商店的物价。到中餐馆打工,和香港老板说起了在广东我拒绝说的广东话。一切似乎和国内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我的身份变了,在欧洲我是外国人,是个国际盲流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又随波逐流到了英国。因为英国选择专业的自由度似乎更大,没有了法语、荷兰语的劣势,打工的机会似乎更多些。
就这样,我一直没有停留的机会。是无舵的小船还是无根的浮萍呢?既然已经这样,就让它这样好了。那么明天的晚餐在哪里?还用害怕吗?呵呵。不怕不怕,我是国际盲流,我怕谁。
终于有一天,中年人的责任感,让我回到了看似最不用漂泊的家乡,可是一切又要从头开始,我依然没有归属感。悄悄地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啦,我胆子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