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一个繁荣富强现代化的新中国有必要批判地继承我国古代优秀的文化遗产;要批判继承古代文化遗产，就要学习古代汉语，解决语言文字方面的问题。这些年来，随着文教事业的蓬勃发展和全民文化水平的提高，学习古代汉语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学校的古代汉语教学受到空前的重视社会上各行各业有更多的人通过函授、刊授、自学考试等途径自学古代汉语。怎样才能自学好古代汉语，成了各方面普遍关心的问题。这里我们提出一些意见，供自学的同志参考。

我们知道，在高等学校，文科不少专业设有古代汉语一门课，学生是通过课堂讲授来学习古代汉语的;不上学校，通过自学同样可以学会古代汉语。那么，如何通过自学来学会古代汉语呢?这与通过课堂讲授来学习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但是总的原则、总的方法是一致的。

学习古代汉语，总的原则是要把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很好地结合起来。不少同志有学习外语的经验。学外语，就要读用外语写的文章、著作，就要学着说外语;学古代汉语也必须阅读古人写的文章、著作。古文就是我们学习古代汉语的感性材料。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又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些话虽然带有一些片面性，但是它说明了感性认识对学习古代汉语的重要性。因此，我们学习古代汉语，必须把学习古文摆在首要的地位，要读懂几十篇、上百篇古文，并把它读熟，甚至读到能够背诵，这是学习古代汉语的基本训练。

我们的教材《古代汉语》(北京出版社) 是采取王力先生主编《古代汉语》(中华书局) 时所倡导的原则，把文选、常识、词义分析举例三部分结合在一起的，而以文选为纲，对文选给予了最充分的重视。全书选了六十六篇散文、五篇骈文、八篇辞赋、八十多首诗词。如果把这些文章、诗词都弄懂、读熟了，古代汉语也必然可以学会，可以初步具有阅读古书的能力。

在编写教科书的时候，我们考虑到了循序渐进的原则。文选的安排顺序，一般是由浅入深，由易到难的，注释也相当详细比较便于自学。自学文选一般可以按教材的顺序进行。当然，教科书的文选是按文体来排列的，并非完全按照文章的难易、深浅;初学时，遇到难度较大的文章，也不妨放到后面一些再学这完全可以根据各人的实际情况，不必强求一致。顺序的安排还比较次要，重要的是如何自学每一篇文章。

首先要真正读懂，做到字、词、句落实，而不是例囵吞枣只了解一个大意。例如教科书上册第六页《夸父逐日》 这则神话。如果只是大致地了解:这是写一个神话中的英雄夸父跟太阳赛跑，赶上太阳以后，口渴得很，于是到黄河、渭水去喝水，水不够，又跑到北方的大湖去喝，没有跑到，就在路上渴死了。丢下一根拐杖，变成了邓林。这还不够。我们还必须一句句做到字、词、句落实。第一句是说:夸父跟太阳竞走;“夸”是人名，“父”是男子的美称，“夸父”略等于今天的“赵公”、“王老”;“走”在古代是“跑”的意思，跟今天“走”的意思不同。第二句“入日”，从字面来说是“进入太阳”，但是这里的意思是“追赶上了太阳”。第四句“欲得饮”是“想要得到喝的水”，“饮”字在这里是动词活用作名词，指“喝的水”，与下面两个“饮”字词性不同。第五句“饮于河、渭”是“到黄河渭水去喝 (水)”，原句和译文的句法结构不同。原句“于河渭”是介宾结构作处所补语，放在动词“饮”的后面;译文到黄河、渭水”是介宾结构作处所状语，放在动词“喝”的前面。而且“于”字本身没有“到”的意思，它是一个动词性很弱的介词，不像“到”的动词性还很明显。“于”只是在上下文中可以译成“到”。“河”在古代专指黄河，不是泛指一般的河流。第六句“河、渭不足”是说“黄河、渭水两条河的水还不够喝”。第七句“北饮大泽”是说“到北边去喝大湖的水”“北”是方位名词作状语，“大泽” 是名词作处所补语。全句等于说“北饮于大泽”，但是古代汉语中处所补语既可以用介词也可以不用。第九句“道渴而死”是说“在路上口渴死6了”，“道”是“道路”的意思，用的是本义，在这里是名词用作状语。现代汉语中名词一般要和介词“在”构成介宾结构才能作状语，古代汉语名词却可以直接作状语。“渴”和“死”是动词连用，中间用连词“而”连接，是一种连动的形式。最后“弃其杖，化为邓林”是说“丢下那拐杖，变成了邓林”。

这里要做到字、词、句落实，就需要有不少古代汉语的词汇、语法知识。课堂上教学，教师往往要把这些地方讲解清楚自学却没有这个便利条件，这就需要自已认真钻研注释，有些知识还要等到后面才会学到。比如名词用作状语要到古代汉语常识“于”字的用法要到古代汉语常(五)《词类活用》一节才讲，识 (+--)《介词、连词》-节才讲，“走”字的古义要到《词义分析举例》(一) 的最后才讲。有些知识更得利用工具书，例如“河”专指黄河，就需要查阅《辞源》或者《古汉语常用字字典》。

开始自学的时候，需要字字弄透、句句落实是难以办到的我们可以采取两步走的办法。第一步认真钻研注释，尽可能做到字、词、句落实;并学会古今对比，努力发现古今不同的词义语法现象。一时解决不了或解决不透的问题留下来，等以后再解决。第二步，先继续学别的文选，并把常识和词义分析举例分散到文选学习的过程中交替学习，即学习了几篇文选以后，就学--节常识，看几条词义分析举例。教科书中文选、常识、词义分析举例三部分是三条线，编排时相对地集中在一起，自学时却不要集中，而要交替学习。高等院校和广播电视大学在使用这部教材时，教学进度是由任课教师安排的;自学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订一个自学计划，也可以参考电大的教学计划，先学什么，后学什么，可以灵活一些。有了计划，先按计划认真学下去，有些没有解决的问题到后面会自然得到解决的。古代汉语的知识是逐渐积累的，学过一定时间后，知识积累多了，再回头来重读以前学过的文选，扫清遗留问题，如果一次扫不清，还可以再来第二次这是自学文选的一个可行的办法。一般来说，只要把教科书上册学完了，绝大多数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万事开头难，初学时困难多一些，会遇到较多解决不透的问题，学到后面，问题就好办多了。总之，自学文选，必须千方百计地真正弄懂，做到字词、句落实，这是自学古代汉语中的一个关键问题。

我们还必须指出，要懂透一篇古文，决不能依赖现代汉语的译文。现在不少译文质量不高，固然不可信从;即使质量很高的译文，也不能代替自根据古代汉语的词汇系统、语法规律经过分析解剖而获得的知识。在课堂教学中我们是完全不赞成阅读译文的，自学有多方面的困难，好的译文也不妨作为自己分析时的参考;但是，既不可依赖，又必须慎加选择，不然反而会把我们引人歧途。我们反对依赖译文来自学古代汉语，但是并非反对进行今译练习。自己经过认真钻研学过的古文，再练习把它今译出来，这倒是考察理解程度和提高阅读能力的办法之一。

懂得透彻是学习文选的第一个要求，而熟读则是学习文选的第二个要求。古人学习古文，往往是十年寒窗，把《五经》《四书》背得滚瓜烂熟，慢慢也就把古文学到手了。这种死记硬背的办法固然不宜无批判地提倡，但是其中也包含一些可取的成分。俗话说:熟能生巧。熟读学过的文选，可以帮助我们牢固地掌握接触过的感性语言材料，培养对古汉语的语感，从而起到由此及彼、“温故而知新”的作用。自学的文选可以分成两类:--类是精读，应该读得很熟;一类是略读，要求可以放低一点。不然，花大力气弄懂了的文章，年深月久，会忘个一干二净，功夫白费了，不如学一篇就巩固一篇。

自学古代汉语，要重视感性认识，把文选的学习摆在首要地位，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方面又要把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使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很好地结合起来。不然，读一篇只懂一篇，不能收到举一反三的效果。光靠学习文选，需要读过非常多的古书以后，像辛亥革命以前的古人那样花上十年八载，完全沉浸在古书堆中，才能慢慢自已摸索、体会出一些道道来。事倍功半，精力花费太多。这是我们今天不需要，也是不允许的。因此，有关古代汉语的理论知识，是我们学习古代汉语另一个重要的学习内容。

教科书中有关古代汉语的理论知识包括文字、词汇、语法以及工具书使用、修辞表达、文体特点、音韵等方面的内容。这些知识都是学习古代汉语所需要的，但是有一个主次之分。古代汉语语法知识是其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因为它同现代汉语的语法规律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懂得古今语法规则的不同，是落实字词、句的重要条件。不过，现代汉语是由古代汉语发展来的，古今语法之间更有许多相同之处;因此，没有必要把整个古代汉语的语法体系都摆出来。在教科书中我们只重点讲古今不同的那些语法成分和结构方式，即古代汉语的特殊句式和古代汉语虚词古今的句法结构大体是一致的，不同之处较少;在教材中只讲了古代汉语的词类活用、古代汉语的词序、古代汉语的判断句、古代汉语的被动表示法等四个问题。这都是古代汉语中不同于现代汉语的特殊句法结构，需要很好地掌握。至于古代汉语的虚词却是大多数同现代汉语不同，在教科书中我们只概要地谈了古代汉语的副词、代词、介词、连词、语气词等，着重讲了其中一些最常用的虚词的语法意义和语法作用，而没有把很多的古汉语虚词的用法都罗列出来。这就是说，我们是把文选中出现过的某些常用虚词进行了一些归纳和系统化，帮助大家对古代汉语的虚词系统有一个初步的了解。至少每个具体虚词的意义和用法，一方面可在文选的学习中逐步积累，另方面可以查阅古代汉语虚词方面的书籍，例如杨树达《词诠》、杨伯峻《古汉语虚词》和何乐士等《古汉语虚词通释》等。

学习语法，有一个语法体系问题。长期以来，我国语法学界在汉语语法体系方面，争论不少，一时还很难取得一致意见。古代汉语的语法体系，各家的看法也颇不一致。我们认为，语法体系方面的争论，有的确实牵涉到分析方法、指导思想;有的则只是名词概念的争论，没有必要花太多的精力去考究。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各种语法成分的作用和意义。不过，自学古代汉语，只能依从一家之说，不然就会产生自我矛盾，莫衷一是。再有一点是，学习古代汉语语法，需要有历史发展的观点，不要用现代汉语的语法规律去硬套，不要从翻译的角度去理解古代的语法结构。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语法系统，不能混同。这一点必须十分明确。

在古代汉语常识方面，语法知识固然重要，尤其更需重视古代汉语词汇方面的知识。因为词汇的系统比语法复杂得多，词汇的发展比语法快得多，古今的差异很大。同是一个字，古今没有变化的很少。要掌握古代汉语的词汇比起掌握古代汉语的语法体系来，需要花更多的功夫。掌握一定数量的常用词，是阅读古书的基本条件。如何掌握古代汉语的常用词呢?主要靠学习文选来逐步积累。因此，学习文选既是读了一些古代的典范作品，不断丰富了古代汉语的感性认识，同时也是积累古代汉语常用词的过程。至于有关词汇的知识，一是在常识部分有两节专门讲了词汇方面的几个主要问题，二是在词义分析举例部分选取了两百多个常用词，从不同角度讲述了古今词义的异同、词的本义、引申义、同义词的辨析和同源词的探讨等问题。学习两节词汇常识和六节词义分析举例，不仅可以掌握几百个常用词，更主要的是要学会掌握古代汉语词汇的方法。词汇的系统性-·方面表现在词义是从本义到引申义，另方面表现在词与词之间的关系有同源的内部联系和同义词的相互关系。通过本义来掌握引申义，通过同源词和同义词来理解词与词之间的关系，这是我们学习古代汉语词汇的重要方法。不要随文释义，不要凭今译来理解古汉语的词义，这是学习词汇需要注意的问题。除两节常识和六节词义分析举例以外，教科书中还有一节《汉字的结构和汉字的发展》、-节《怎样查字典辞书》、一节《古书的注解》，这也是与词汇有关的常识。我们讲汉字的结构和发展，目的并不是专讲汉字的知识，而是为了掌握通过字形来解决字义的方法。《怎样查字典辞书》则是为了掌握查找字音、词义的工具，讲《古书的注解)也主要是为了提供一条解决词汇问题的途径。还有《古代的姓氏和名号》、《古代的职官》、《古代的地理》和《古代的历法》等节常识，实际上也是有关古代汉语词汇的问题。词汇方面的知识在古代汉语学习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需要给予足够的重视。

总之，在古代汉语常识方面，重点是有关古代汉语的语法知识和词汇知识;其次是关于古代汉语的文体和修辞表达方面的知识，例如《古代的文体》、《古代汉语的修辞方式》、《诗律》《词律》等。至于有关古代汉语的音韵知识，在教科书常识部分写了三节，虽然并非不重要，但是从阅读古书的角度来看，音韵知识同诗歌、韵文的关系密切一些，自学古代汉语，先应该把重点放在散文部分，而且音韵完全靠自学又难度较大，可以从缓要求。不过，我们要明确一点，古今语音差异很大，无论是声韵、调，都随着时代的不同而有很大的变化，在考察诗歌、韵文的押韵、诗词的声律和古音通假的问题时，都要根据不同时代的语音，而不能根据现代的语音。

自学古代汉语常识，会遇到一些困难，我们同样可以采取反复多次的办法。先根据自学的进度，略读一遍，再结合文选回过头来仔细咀嚼。常识的学习，必须理解深透，首先要把各种概念搞清楚，其次还要明白各节常识之间的关系，特别是语法各节常识之间的关系。

以上是关于教科书的自学，认真吃透消化教科书，这是学好古代汉语的先决条件;但是仅仅学习教科书还不够，还应该结合教科书，多做一些练习。教科书没有附练习，我们在广播电视大学讲课时，布置了一些练习，印在《讲授纲要》 上面，那虽然是匆促中设计出来的，但是也可以作为参考。《讲授纲要》 是根据我们在电大的讲稿整理而成的，自学时拿来作为参考可能也会有些帮助。自学古代汉语比通过讲授来学习，困难必然大得多:但是只要知难而进，持之以恒，就必定可以学好。

(原载《刊授导报》，1984.2:

又收人《怎样学好古代汉语》，语文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