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巫婆(十七)

      莲花泡一直是我小时候玩耍的圣地,每到盛夏,一池子的莲花开的无比繁盛。鸡头米的花是紫红色的,不像莲花长出水面高傲的开着,而是每一朵花都躲在大大的荷叶的缝隙里,羞答答的半开着,因为鸡头米水里长长的茎,肥大的叶子,和那花外面的萼片,都长满了刺,所以没有人敢去破坏那份安静地盛开。

      只有到了秋天,鸡头米熟了,人们才拿了镰刀,一筐一筐的把鸡头米割回来,晒那么三五天,等那些刺晒软了,再取出已经成黑色的一包包莲籽。鸡头米的籽很好吃,拿到碾房,把莲籽磨了,筛出硬壳,剩下白白的粉,做莲籽羹,简直就是绝品的美味。

    而每年的秋天,爷爷都会一笸箩一笸箩的晒鸡头米。等磨回粉面子来,奶奶就时不时的给我们做莲籽羹吃,觉得那时候,真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爷爷真好,奶奶真好。

    等秋深了,莲花泡的水也浅了,爷爷就带着我,二妹和弟弟,去莲花泡采菱角,拿着耙子,在水里来回的耧,把缠了一耙子的菱角秧捞出泡子,秧子上一颗颗的菱角,让我们欣喜不已。晚上回家妈妈把菱角煮了,每天当零食吃,那是我们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零食。现在和弟弟妹妹想起小时候的事,还在回味那鸡头米,菱角的味道,还不时的吧嗒着嘴,赞不绝口。可惜了,莲花泡现在没有鸡头米,也没有菱角了,那深深的菖蒲荡也荡然无存了,就连泡子边的那一大片盛开着黄色小花的岸滩,也和莲花泡一起,成了大片的水稻田了。唯莲花泡西边的老榆树还在,只是原来是两棵,西边的那棵,年年都会遭雷击,可是,就是还有一根枝杈,它也会顽强的生长着,每年春天依旧会生出新的枝叶来。可是到最后,还是在某一个夏天,某一个雨夜,被某一个霹雳击倒了,从此,就只剩下下东边这棵,孤独的经历着岁月的洗礼,仍然的枝繁叶茂,仍然的郁郁葱葱。我不知道那棵老榆树到底在这方土地上生存了多少年,记得太爷爷活着的时候,我问过太爷,太爷说,他像我那么大时,那两棵树就那么大,现在还那么大,谁也说不清,有多少年了。

        后来听爸爸说过,原来那树下的莲花泡,还有北边相连的两个黄土坑,一直往西北延伸的西屯的后泡子,到饮马河大坝里的长虫沟,王八坑,这一溜是饮马河的老河道,几经风雨轮回,日月变迁,早已是变幻无常,原来的历史却已是岁月无痕了。

        有时梦里,还能看到莲花泡的鸡头米,菖蒲荡,还能看到成群的野鸭,长脖老等。

        而长脖老等是什么鸟,却也无从考究,大概是鹤,雁之类的大型鸟类吧。白色的,比家鹅小一点,修长的腿,在水边远远的看着,等人一靠近,就会呼啦啦地飞走了。

        奶奶说长脖老等是天上的鸟,春天来,秋天就飞走了,我们这里也不多,只是看着水草好,就会落下来休息,打尖。

      奶奶和六奶奶一样,每天背着孙子在村里的榆树下,一坐就是一头午,一下午,弟弟困了,就睡在奶奶盘着的腿上,我们这一群小丫头,有时也会拔了些马莲草,让奶奶给编各种小物件。奶奶从不推诿,一会就绾出一个小东西来。

      我和大娘家的老姐那时最能作,常偷偷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甸子上淘,这是大人们所不允许的,甸子上蒿草很深,有的地方还隐藏着涝洼塘,人踩进去,会陷的很深,虽没啥生命危险,可是蚊子多,咬虫也很多,还有蚂蟥,让蚂蟥叮了,可是致命的。不及时拍出来,据说会钻进肉里吸血的。所以我们一般不敢进甸子深处。

    那天,老姐说去甸子那边的潮沟找钎蛤蟆的三哥,没准能跟着吃着蛤蟆腿呢。于是,我背着小妹,老姐领着她弟弟小四儿,就偷偷顺着三哥他们的喊声进了甸子。甸子上的蒿草很深,有的能有一人来高。水葱,臭蒲,苇芦子,一丛一丛的,更另我们惊喜的是那各式各样的,各种颜色的野花,野生的夜来香,更是美的让人惊叹。四片黄花的花瓣拥着同样颜色的花蕊,香气扑鼻,不仔细看,真像是一只黄蝴蝶落在枝上呢。我和老姐不停的采着野花,一会儿就插满了妹妹的头。不时的,我们还能看到在蒿丛飞跑的野鸡,野鸭崽子。小四儿发现了一窝鹌鹑蛋,高兴的喊着发现了宝贝,伸手就去拣鹌鹑蛋,老姐打了一小四儿的手,“别动,你没看窝里有蛋壳吗,这些蛋要抱小崽儿了,你动了,老鹌鹑就不回来了。”

      “那老鹌鹑上哪去了,咋不趴窝抱崽儿呢?那掉蛋壳的小鹌鹑崽咋不在窝里呢?”我有些奇怪,鹌鹑妈妈怎么不在窝里呢?

      “让咱们吓的呗,准人看我们来了,领着先孵出的小崽儿躲起来了。”老姐四下看着,我也跟着四下看着,也没看着老鹌鹑的影子。老姐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下,“咱们走吧,要不老鹌鹑不敢回来趴窝,时间长了,这些没叨壳的小崽儿会闪死的。快走吧,快走吧。”

      听老姐这么说,我和小四儿也学着老姐,竖起食指在嘴边“嘘”着,然后蹑手蹑脚离开了。

        等我们回头却发现,早已没了三哥他们半点踪迹了,三哥他们一群半大孩子越来离我们越远,我们看不见了。老姐别看比我大一岁,个子却没我高。个子虽没我高,腿却特别快,主意也特别正。我有点害怕了,就央求老姐往回走,出了甸子走小毛道再上了大路就能回家了。可以老姐说,她能撵上三哥他们,以前跟三哥来过,她认得道。我和小四儿都拗不过老姐,只有跟着老姐往前走。

      一会儿功夫,我就和老姐走散了。我背着小妹,领着小四儿,一路喊着,一路哭着,竟在荒草之中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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