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相信那人真是她,那么憔悴那么枯朽,挺着肚子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头发随意得扎在脑后,目光越过灰扑扑的玻璃窗望向大街,宛如一只受了伤满身血污的胖鸽子,藏在角落静静等待最后的时刻。
你来了。她看见我,笑了笑,曾经饱满鲜红的嘴唇如今苍白干裂,起了死皮,随着嘴角上扬渗出血丝。我吻过它的。我们都还是学生的时候,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下午,我吻过它的。很甜很软,带着果味唇油甜丝丝的味道,凉凉的,像是一块儿冰皮团子——我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她,是我的天使我的缪斯,是我的挚爱我的初恋情人。
没有过多的交流,她跟我讲了我们分开之后的事。她不想再喜欢女生,结果碰上渣男,原本只打算打一炮没想到怀了孕,她舍不得打掉,打算生下来。
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我以为她已经准备得足够好去做一个妈妈,我祝福她,我说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要还房贷还要买车子,在一线城市混我还要打扮好我自己,老家的父母等着我每个月打钱,还有,我不会结婚,还要给自己攒养老钱。
我想让她生气。我跟她说我交了新女友,是跟她完全不同的类型,很时髦很体贴,每天在微信上喊我老婆老婆我们去吃饭饭吧,老婆老婆我们去做spa吧,老婆老婆我们一起去看电影,老婆老婆过年来我家吧。我甚至给她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她始终面无表情,我慌了,我明白的,我一直明白的,她不在乎我,她今天找我来也只是想敲诈我一笔钱去养她肚子里的那个小混蛋。
她问我要烟,我没给。我说你一个人孕妇抽什么烟,小心胎儿畸形。她盯着我看,说为什么不是你呢?我想大概她是在诅咒我,于是回道:这等好事,自是轮不到我这种恶心的同性恋的。
我恶毒地笑起来,起身穿上驴牌新款大衣,把咖啡钱放在桌子上,我说丽丽,有事再联系吧,不过,我最近很忙。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最后一眼我看见她在深情地抚摸她的大肚子,也许她在与肚子里的小畜生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许她跟它说:看见没,那个婊子,刚刚坐在这现在又走了的那个,你妈妈我以前玩过呢,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但也许她也还爱我,于是跟它忏悔到:为什么不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