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吉普车从山那边的泥沙路上驶来,停在村口的大榕树底下,沿路扬起的灰尘,飞起一道尘墙。小孩子欢叫着从烟尘中冲进来又冲出去嬉戏打闹。榕树底下一群人围着打扑克,这时都转过身来注视着从吉普车上走下来的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戴着墨镜,西装革履,黝黑的皮鞋,笔挺的腰板,好像是电影里保镖的派头,鼻孔朝天。双臂环抱,跟在女人后面,一言不发。女人带着一顶宽沿的白色草编遮阳帽,一袭白色长裙,身材高挑,长发披肩,带着副墨镜,化着淡妆,脚底踏着一双红得耀眼的高跟皮鞋。客气的向人群打听:请问,张世杰老先生住在什么地方?口音不洋不土。让人感觉很奇怪
打扑克的人里,一个光膀子约摸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起身来答到,咱村里的都姓丁。没有姓张的人。你们估计找错地方了
女人咦了一声。转身用大伙儿听不明白的语言。对后面的两个男人说了一些什么。
这时人群中一个左脸颊上有一块紫色胎记的年轻小伙子站了起来。对光膀子说。丁二叔。他们是不是找村西头的那个张独眼儿?他不是......光膀子望紫色胎记眨巴眼睛,打断他说:你在外地念书,村里的事你不清楚的
高跟鞋女人。转过头。又对两个男人说了一些什么。这两个人就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夹着紫色胎记。上了他们的吉普车。对后面的人群说我们请他去喝顿酒。过两天慢慢把他送回来。也许大家有点忌惮黑衣人。也没有人阻拦。吉普车卷起一道烟尘。扬长而去。霎时消失在大山之后
光膀子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嚷道:光天化日这是绑架呀!我去告诉有财老爹。你们打电话给派出所的丁胖子。这TMD是要造反呢,敢到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也不打听打听。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回头让老子捉住你们,不把你们剁成肉酱。
光膀子口中的有财老爹,就是丁有财,70开外,是远近闻名的地方首富。他经营着数个赚钱产业,包括煤矿,运输队,农业观光园和建筑队,据说还计划着开一个典当行。膝下三子一女,大儿子丁家喜,退伍军人,四十有九,负责煤矿和运输队。二儿子丁家庆,不喜念书,是个浑而狠的人,因为老爸不同意他和初恋结婚,剁了自己3根手指。老爹妥协,但最后却又离婚另娶。因为排行老二,人称丁二指。经营着建筑队。老三丁家倩,是个家庭主妇,因为老爹有财有势,又不愿意远嫁,招了个女婿上门,是个读书人,在市里教书,性情温和,是个屁用没有的知识分子。老三最黏爹,和有财老爹一起打理农业观光园,养花种草,喂鸡喂猪,相夫教子,过着闲适的生活。这被掳走的紫色胎记,正是丁家老四-----丁家贤。今年19,在四川念大学。被丁家老太太视为掌上明珠,说他最乖觉聪明,连老天爷都要在他脸上做个标记,以防找他不到。但是性格有点稀奇古怪,老爹希望他念金融,将来好为家族打理财务,但他偏偏要学哲学,专门研究些死人的书,什么康德,叔本华,你猜。柏拉图,熊市里。家里人谁要是想规劝一下,就会惹翻这个火药桶。因为他有癫痫之症,所以没人敢说些什么,只能随他的意。
在外人眼里,丁家是传奇一般的存在,从一贫如洗,到富甲一方,不过20多年的时间。有钱有势,家大业大,只有他惹人,无人敢惹他。家贤被绑架的消息,很快在当地传开。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丁家人也很快回到了村里,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丁二指脾气最为暴躁,拍着桌子骂道:tmd,让我逮住他们,非活剥了他娘的皮,抽了他娘的筋。
家喜,当过兵,做事冷静。制止老二,并安慰大家道:我已经请市里做公安局长的老战友老张帮忙,加派警力,在高速路口,和市内各个紧要位置,加紧盘查过往车辆,但车辆经过改装,牌照也是假的。排查有难度。我们当务之急,是不要慌乱。首要目标是保证老四的安全,尽快找到他,绑匪无论提什么要求都满足他。大家各自想想最近身边或者公司里,有无异常的值得警觉的情况。有疑似的信息统一报给我,我与张局长那边直接沟通。其次,要瞒住老太太。就说老四被学校叫走了。切记不要说漏了嘴,老太太,刚出院。身子太差,肯定受不了这个刺激。说得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丁家倩。
接着又说:当时在村口现场的人,统统都叫到这里来,公安局的人一会儿就到。他们要现场办公。绘制绑匪的画像。另外,老二,你公司人多,对这些地方也熟悉。你安排一下,让他们也开着车也去四处找一找。老三联系学校班主任,打听一下,他在学校有没有异常情况。
我暂时想到着么多。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大家没说话。眼光望向父亲丁有财。老爷子,神色不露,看不出他忧伤愤怒还是着急。用稳稳的声调说:照老大说得做吧。我在家里等你们消息。
说毕,大家各自散了,都按丁家老大的安排去行事不提。
却说,丁家贤,坐在吉普车上,被两个黑衣人夹在中间,不但没有恐惧,害怕,大喊大叫,反倒有些莫名的兴奋。甚至希望他们跑得快一点,隐秘一点,不要被家里人那么快找到。他故作紧张的问红色高跟鞋:姐姐,你们会不会杀了我?
那女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漂亮而年轻的脸。
家贤不知道怎么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得挤了一下。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笑,扶上墨镜。继续开车,路很不好走,坑坑洼洼,后排的黑衣人和丁家贤,不断的起伏摇摆。车窗外两旁尽是乱石,沙地,偶尔闪过一两棵光秃秃的树。渐渐的天已经黑了一条光柱在旷野的黑夜里,劈开一条路。车子速度降了下来。不知道走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黑衣人,给丁家贤戴上了头罩。有人在后面推着他走,依旧没有人说话,他疑心黑衣人是不是哑巴?但又不好问。约莫走了半个小时,背后那双推他的大手没有了。听到一声沉重的关门声。随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把头罩摘下来吧,你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不用害怕,你暂且没有性命之忧。这里有床,有水,有吃的,还有书看。吃的我会定时送来,需要上厕所,就敲墙壁。又听到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好像盘古刚刚开天辟地之后的第一秒钟。丁家贤,自己摘下头罩,发现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只有一扇门。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一个茶几,上面点一支蜡烛发出昏暗的光,放着一个玻璃水杯,装满了水。一个盘子里盛着些面饼,大概是为他准备的宵夜。他又渴又饿,顾不得许多,秋风扫落叶一般,把面饼和水吃喝干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做一个。他心里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那个漂亮的姐姐
这一天的丁家老大,马不停蹄处理公司,家里一应事务,疲饿交加,在书房的办公椅上斜着脑袋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小时候,在村子里那口池塘里摸鱼。水被同村的小孩搅得浑浊不堪,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摸到一个圆圆鼓鼓,极其肥硕的蚌。他兴奋极了,双手举着像得了冠军的运动员举着奖牌似的,又叫又跳光着屁股就跑回家去,告诉老妈。老妈赞赏的看着他,他用菜刀切开蚌------里面居然躺着老四,他赤身露体,四肢都被自己锋利的刀刃齐刷刷切掉了,但老四毫无痛楚,居然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让把他肚皮也切开,说里面有很多红色珍珠,自然天成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丁家喜吓得一头冷汗,慌乱中醒来,把书桌上的茶杯都碰倒,摔到地上碎成了一包渣,秘书闻声赶来,替他收拾了残局。老妈已经去世多年,四弟下落不明。这奇怪的梦令他感到有些不安。匆匆喝了银耳莲子羹,便拨打老二的电话想问他派出去的人,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但被告知对方已关机。心里叹了一句:什么时候才能不叫人操心。又给张局发了一条微信语音,问他四弟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老战友有酒局,秘书回的电话说:"已安排刑警队的丁队长跟进此事,人员都是顶格配置,一有进展会立即通报的。请丁总放心。"
丁家喜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午夜时分被秘书叫醒了。说是有电话,还很急的。
以为是四弟有了什么消息,接过电话,凝神一听:是家倩,哭哭啼啼,一时听不清。心想女人毕竟是女人,没经历过什么大事,遇事难免没有主见。但半夜三更来电话,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就说:你先别哭,好好说事情。那边还是忍不住哭声,断断续续说到:“二哥 。。。。。被人杀死了,就在。。。就在。。。他的浴室里,嫂子。。。。也不见了。大哥,你赶紧过来”。这个消息像突如其来的惊雷,掠过丁家喜的头顶。他心头一震,隐隐觉得四弟的失踪,二弟的被杀,这一连串事件之间,恐怕会有什么联系。但一时来不及细想,急急穿了一身运动服下楼。开车望丁家庆的住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