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好像也将西伯利亚的寒冷带来了,穿过街道,窜进巷子里,包裹着Y的身体,头顶橘黄色的路灯没有一丝温暖,倒像是一口无形的棺材,把Y禁锢在这小小的一片地方。
“呼。”一口热气随着急促的呼吸喷出,又转眼消散在空气里。
Y的额头满是汗珠,胸口起起伏伏,紧张的看着身后,警惕的眼睛里露出一种隐藏不住的慌乱和绝望,手中一把还在向下滴血的刀在灯光下十分的扎眼。
另一只手中的纸袋,却在冷风中,格外得烫手。
夜,很静,巷子两边的人家都入了眠,远处的高楼上也只有寥寥几点灯光。
现在,这里只剩下Y粗重的呼吸声和瑟瑟的风声……
这样的天气,果然只有在家睡觉才是最适合的,出门,仿佛就是找死。
Y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在两分钟前的玩笑话。
我也不想这样,是他逼我的,谁让他出来的,谁让他炫耀的,我是不得已的,这不怪我,不怪我!
Y的绝望占据了心里的大部分,他颓败的坐在路灯下,抱头蜷缩着身体,想把头压进身体了,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回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如一声声幸灾乐祸的嘲讽。
不远处的市医院的红色灯光牌,在夜里同恶魔的眼睛无异,紧紧的盯着Y。
“唰~”一辆汽车在相隔不远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好似一只想要逃离冷冽寒风的丧家犬,狼狈不堪。
放松了警惕的Y,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在缓缓接近他。
“哎,伙计,借个火。”
一只手拍了拍了Y的肩膀……
2.
“呵~今年怎么这么冷。”刚从家里出来的Y被一阵寒风吹的直打哆嗦,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棉衣,Y有点后悔了。
“咕~”但是肚子的响声和羞涩的钱包,让他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寒风,即使他知道这样的天气,很少会有人出来的,但他还是想碰碰运气。
显然,他今天的运气不错,在街口的一家小吃店里,他碰到一个男人,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满了钱。
Y敢打包票,那里面一定是钱,因为这男人刚刚就当着他的面清点了一遍,一万块,整整齐齐,男人得意的点钱,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哼,傻逼!”
Y不屑的悄声骂道,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有点紧张。
男人不知道,在小吃店里还有一个人也在默默地替他数钱,认真的好像是在数自己的钱。
“来两份牛肉拉面,双份牛肉!一份打包带走!”男人点完钱,并没有急着把钱放进纸袋,而是放在桌上,一边招呼老板,一边认认真真的看着这捆钱。
Y嗤之以鼻……
饭后,那男人才把钱慢吞吞装进袋子里,一边起身一边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Y只看了一眼,便低头吃饭。
“哎,伙计,借个火。”
Y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抬头一看,是那个男人……
3.
“喂,老婆啊,我正准备取钱去呢,啥事呀?”
“嗯,我知道,只剩下最后这一次了,放心吧老婆,你很快就会康复的。”
“嗯嗯,我知道,会小心的,哎呀,你放心吧,我专等夜里没人了才取的,而且今天这个天特别冷,街上都没人。”
“好,行了,就这样吧,你在医院多休息,我现在就去取钱,嗯,行,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 Q抓起外套就出了门,直奔银行去。
看着自动取款机缓缓吐出一万块钱,Q心里的石头才算是真正落下,一想到妻子的病马上就可以被治好了,Q向外走的步子也是愈加的急促。
路过离医院不远的一家街口小吃店,Q才想起来自己原来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又想到这几年钱大都用在了治病上,给妻子的也都是煮了好几次鸡汤,现在快要康复了,那就吃顿好的吧。
Q坐在店里,点了双份的牛肉面,又把钱拿出来再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把钱放在了桌上,看着这堆钱。
这是家里的最后一万块钱,用了以后,就真是家徒四壁了,Q略有感触的端详着这捆一万块钱。
哎呀,想当年,结婚后自己挣得的第一个一万块,好像还是自己亲手交给老婆的。
那感觉,别提有多舒心了。
虽然朋友都说男人就应该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怎么能让女人爬到自己头上呢!可是自己,却偏偏喜欢妻子爬到自己头顶,也难怪,朋友们都笑自己是个“妻管严。”
呵呵,妻管严就妻管严吧,反正只要我对老婆好就行了。Q有些憨厚的笑着。
吃完了饭,Q习惯性取出一根烟,自从老婆得了病之后,自己这向来讨厌抽烟的人也成了一个“瘾君子”。
刚把烟塞进嘴里上下摸了摸,才发现出门急忘了带火,Q四下望了望,只有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衣着破旧棉衣的人,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Q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
“哎,伙计,借个火……”
4.
Y感受到肩膀被人拍了拍,下意识的抬起头,一个满脸是血,面色青黄的人看着他,眼睛里只有眼白,外套上四五处被刀刺出的豁口还在向外涌血。
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向那个纸袋。
“钱,把钱给我!”
那满身是血的男人大喊着扑向Y。
Y登时后背一凉,脑子空白,眼睛一翻便晕死了过去……
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熟悉的污秽天花板映入Y的眼帘,转动着刚起来有些迟钝的脑子,这是自己的家,对,自己的家。
没事,没事,只是梦,梦而已……”
Y安慰自己,却下意识的瞥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带着血迹的纸袋,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身体如抖筛一般。
踉踉跄跄的跑下床,抓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水刺激清醒着他的神智,瘫坐在椅子上Y大口大口的呼吸,平复着惴惴不安的心。
片刻后,冷静了下来的Y,拉来了桌子下的抽屉,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仔细的看着,如同Q在小吃店里看着那捆钱……
医院里,Y走进一间病房,病房里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和一个女人,Y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近那个小孩的病床,提他拈了拈滑落在地上的被子一角。
临床的女人笑着看着Y,笑道:“怎么,筹到钱了?你可真是位好父亲!”
Y应了一声:“是啊,好不容易筹到了钱,这下我儿子的病有的治了。”
看得出来Y很高兴,他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心里却满是愧疚。
儿子得的病是先天性的,两三岁的时候查了出来,妻子刚开始还和他一起照顾孩子,后来烦了,跟另一个有钱还比他年轻的男人跑了。
他自己还算有点积蓄,硬生生给孩子治病,撑了三四年了,后来花费越来越多,自己真是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境地了,朋友都因为借钱全都躲着他,本来家里有两套房子都卖了,自己现在在离医院不远处,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的房子里租住着。
这个月,他的身上只剩下了十块钱。
但是儿子还要每月一万块的治疗费,没办法,他只能铤而走险。
“你呢,你丈夫呢,怎么都没见过他?”Y难得的有个好心情,便问临床的女人。
女人一听到有人他他的丈夫,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绯红。
“他呀,平日里都在干活,只有晚上才回来,唉,都是因为我这废人。”
“不过,我还有一个月的治疗期就康复了,他也马上就来了,还带着一份牛肉面,你说这……”
女人还在说,着但Y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替儿子掂被子的手,突然楞了一下。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手沾满了鲜血,而被子上,他碰过的地方全是血色的手印。
屋外的风似乎更加冷冽,啸啸的怒吼着想要撕碎一切。
Y看了看熟睡的儿子,缓缓走到门口关上了门,面对着紧闭的门良久,深吸一口气,手插在衣兜里,转过头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女人道:
“是吗?那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