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剪了很短的头发,妈妈买了很多洋娃娃的假发给我带,那条浅蓝色中间有个小兔子的连衣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四岁的时候很喜欢幼儿园,和小朋友在独步桥上面玩得很开心,但我的白色腿袜每天都会挂起洞洞,我会得意洋洋地把像缠丝肉的腿露给来接我的四姨爹看,说 你看这是我的新袜子。
五岁的时候我很喜欢围口水兜,觉得上面那两只蜻蜓可真好看。
六岁的时候喊了一群小朋友去超市,很骄傲地说:‘’你们随便选哈,我妈有卡‘’。结果我妈来了之后气急败坏地揍了我一顿。她是有卡,她的卡是积分卡。
七岁的时候很胆小,班主任老师是一个会说很甜的普通话,但是很严厉的女老师。我被她瞪一眼都会哭鼻子,那时可真是个乖乖女啊,认人又怕生。
八岁的时候一个人帮忙四姨爹看店,就趴在电脑面前玩QQ堂,那时还有拳皇和阿Sue换装游戏。但是最喜欢的还是掌上游戏机里的马里奥。
九岁的时候我的作文被那个声音好听但是很严厉的语文老师拿出来当范文,我很是自豪。记得有一篇写的是妈妈和橘子的故事,我在台上念作文的时候把头扬地高高的。
十岁的时候每天放学会和小伙伴在她院子里玩一个小时再回家。永远玩不腻的捉迷藏和跳皮筋,还有翻墙去找可以吃的花蜜。那时一块钱就是巨款,因为计量单位是五角钱,辣条五角,炸土豆五角,鸡柳五角,烤韭菜五角,杯装饮料也是五角。但是现在回学校门口也找不到那些小摊贩了。
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参加了以前从没有试过的运动会四百米,比赛的时候跑到四分之三就喘不上气了,想停下来走的时候一个男孩子跑过来跟着我,一直在旁边打气说跑完就行啊可千万别放弃。最终跑了倒数第二,当时跑完后的心情是沮丧淹没了这一小小的感动。
十二岁的时候上小学六年级,最深的记忆是和一群男孩子在很小的操场上踢足球,还有做操时前面女孩子很长很顺的长发。有次班上出了一个表演节目,女孩子们穿了白毛衣红围巾捧着假花唱北京欢迎你,得了第一名。那时知音漫客非常流行,好像每个人都在十月和琉星之间难以抉择。
十三岁的时候去泸州读初中,发现原来聪明人可以这么多,头脑可以这么好。我读的是住校,每个月回家一次,前半年每次回家都哭,打电话给姐姐,姐姐也哭,姨妈在旁边也哭。但是后来几年每逢过节她们都会拿这个事儿笑话我。
十四岁的时候疯狂地看小说和日本动漫。在桌子上画人体结构被同桌说在画裸女,跟肖肖和松涛每天插科打诨,模仿海绵宝宝和小福贵。
十五岁的时候和三个很要好的姑娘分班了,但是每天晚上都会一起回去,路上会猜拳,输的人要买所有人份的饺子。
十六岁的时候我的初中物理老师来当了我的高中班主任,是个长得像胖虎的老师,但是我的物理很差很差。趴在桌子上画受力分析的时候,想着我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人。会变成一个好看的阿姨吗?我会满意自己吗?如果明天的考试失败了,人生会改变吗?朦朦胧胧的,看不见底的答案,但是考完试,那些未来,又退到雾后面去了。
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在四百人面前唱歌,收到了玫瑰花。遇到了很喜欢的人,是一个爱吃焦糖饼干的男生,也体会过了瞬间脸红心跳的感觉。如今喜欢一句话 ‘’十七岁的我应该会羡慕现在的我,就像现在的我羡慕十七岁时一样‘’
十八岁的时候因为高三,过完大年就回学校念书,于是度过了在学校的第一个生日。妈妈寄了个芭比的生日蛋糕,裙摆很漂亮。一群女孩子摸黑在我和小杭的两人寝室挤着吃蛋糕。我的十八岁啊,要写能写一大堆,遇到很美好的人还有很美好的事,在高考那种特殊的紧张压抑环境中迸发的美好情愫,以后很难再有了。
十九岁的时候念了大学,发现自己的大学和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对于自己有些失望,十九岁的烦恼是每天中午到底吃什么。
人们总有一个习惯,过生日的时候总要写点什么。
今天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一句藉口来略略掩饰自己公开在网络上发表这种“完完全全写给自己”的文章的动机了。
今天我满二十岁了。
为什么每年生日时总要拼拼贴贴一些诘屈聱牙的词句来遮遮掩掩发表些没什么人看的话在社交网络上呢?
今天思考了自己的动因,大概无非是为了解构自己,以及期望被理解吧。
解构过去一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踌躇满志和混吃等死交错在时间轴上的自己,当然我们需要挑拣出来好的自己大肆表扬,选择性遗忘一部分坏的,再虚情假意抠出一小块坏的,昭告天下:“吾日三省吾身,今后好好改造,洗心革面”。
如此便有勇气告诉下一年的自己“会越来越好的”,这样我们颤颤巍巍的自信、自尊心和某些笃信不疑的价值观就还能再继续维持下去。
而每每在心理上取得一点点小小的进步,成长了一点点,我都渴望被所有在意的人“阅读到”,想广而告之:现在我变了,这件事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是这样的了;现在我能理解你了;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现在的你来认识我啊,你会喜欢现在的我吧。
有时会感到非常遗憾,非常遗憾很多人与我生命的交集就只是那样短短的一段,非常遗憾我多少还是胆小懦弱,我没有能力证明给他们我变得越来越好,没有勇气去道一个很久以前的歉,甚至不能够找到足够自然的方式面向当时当刻身边的人;我只能被人流裹挟向前走,一路上捞到那些还没有离开的胳膊们,紧紧地抱住这些人,乖乖地靠在他们身侧,在心里默念一千万遍谢谢你。
谢谢我的家人,谢谢我的朋友。
不管是陪我走了一小段后就交错开的人,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边,愿意到老去仍然忍受我的人。
谢谢你们愿意爱我呀。
成长真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你看起来什么也没有改变,生活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复制粘贴,但其实世界观的很多构成部分已经悄然于暗中拆解重组,改变是好是坏说不准,但一辈子这么长,难得像我这个顽固分子,还愿意积极地接受改造。
王小波说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
但还是求自己一直生猛下去。
今天许了三个愿望,怎么说呢,如果三个实在实现不了——至少实现两个吧,好吗?
实在不行,一个也可以啊。
以前会经常想像如果时间重来我会做怎样的选择,是成为一名美术学院的学生?还是会成为一名未来的老中医呢?
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真的没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