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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骄阳似火、热风如焰的夏天，每当看到或吃起沙甜可口、酣爽颤心的西瓜，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一家三代人那一串关于西瓜的传奇故事……
一
我们家或许是基因遗传的缘故，祖传三代人都特别爱吃西瓜，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嗜瓜如命，但是在那日暗月惨、水深火热的旧社会，爷爷、奶奶和年幼的爸爸一年四季过着东借一把米、西借一把盐的苦日子，上了上顿没下顿，即使在酷热欲燃的三伏天也极难吃到一口西瓜。
我爷爷因为特别爱吃西瓜，所以因趣生好，学得了一手育瓜、务瓜、看瓜的绝技，在我们龙泉村方圆几十里都大名鼎鼎，从青年时代起一直年年给地主老财家扛长工侍弄西瓜。
有一年夏天，我爷爷受雇给地主老财刁世贵家侍弄西瓜园子，不敢想吃上一口西瓜过过嘴瘾，只图看上一眼西瓜解解眼馋。
刁世贵老奸巨猾，贼眉鼠眼，经常摇着黑绸扇，幽灵一般带着几个狗腿子，在西瓜园子里外四处转悠。
有一天大清早，我爷爷正在西瓜园子里锄草施肥，肚子突然着凉难受，一急之下在路对面草丛里拉稀的时候发现了一株茎细叶黄的西瓜苗子。
这一株西瓜苗子，或许是谁拉屎时带的西瓜籽儿落土长出来的，或许是风从别处把西瓜籽儿刮来入土长出来的，或许是老鼠从哪儿叼来掉土长出来的，但跟刁世贵家的西瓜园子隔一条一丈多宽的沙土路，绝绝对对不是刁世贵家的。
我爷爷发现了这一株西瓜苗子，如获至宝，如拾遗金，仿佛哥伦布一眼发现了新大陆，仿佛贾宝玉一眼瞥见了林妹妹，喜出望外，乐极而泣，抹着两眼热泪说:“西瓜苗哪，西瓜苗哪，你是老天爷命中恩赐给我的齐天大礼，我要好好侍弄你让你结出大西瓜，好叫我们全家过一回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西瓜瘾！"
于是，我爷爷在给刁世贵家尽心尽力地侍弄西瓜园子之余，也顺便抽空侍弄这一株茎细叶黄的西瓜苗子，给它浇水施肥，给它除草培土，给它修藤驱虫，让它在路边繁盛而隐蔽的草丛里生长得根深叶茂，茎粗蔓长，生机勃勃。
转眼到了收获西瓜的盛夏时节，路边草丛里这一株西瓜苗子在我爷爷无微不至的精心侍弄下终于结了一个二三十斤的大西瓜，圆滚滚，胖乎乎，鲜润润，美哒哒，躺在那里可爱得如同一个眉开眼笑的大胖小子，乐得爷爷高兴得合不拢嘴，走路时唇边不由自主地发出得意的嘶嘶声。
我奶奶的生日正好在每年的小暑。为了给吃糠咽菜、吃苦耐劳、勤俭持家一辈子的我奶奶过一个甜美、快活、幸福的生日，我爷爷在小暑的前一天半夜时分，把草丛里那一颗大西瓜小心翼翼地摘下来，胸膛里仿佛有一万只小鹿在快乐地狂跳，大猩猩似的猫着腰，一路跳着脚兴奋地家里飞跑，一边想象着我奶奶和全家人共同嚯嚯哗哗大啖西瓜的幸福情景，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道:“谢天谢地，我们全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能过上一回西瓜瘾啦！"
然而，当我爷爷刚跑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场灾祸降临了……
原来是刁世贵狼王一般带领着一群手握电筒、持枪舞棒的狗腿子，正齐刷刷地堵在了我家门口。
“西门牛，你小子狗胆包天，老子花钱雇你侍弄我家西瓜园子，你竟敢半夜给自已家里偷瓜？”刁世贵青面獠牙、气势汹汹地指挥着一群狗腿子说，“弟兄们，赶紧上前抓住他，把他扭送乡公所！″
我爷爷大名西门牛，人如其名，一辈子给地主老财当牛做马。
“啊！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我爷爷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得大叫一声，但随即很快镇定下来，为了不惊动家人便小声而耐心地解释说道，“东家，这颗大西瓜压根儿就不是您家西瓜园子里的，而是我从路边草丛里偶然发现并精心侍弄的一株野西瓜藤子上摘的！"‘
“哈哈哈……你小子说的比唱后还好听！"刁世贵狡诈而放肆地大笑着说道，“空口无凭，你黑说白道有何证据？"
“东家，咱们马上可以去现场查看！″我爷爷自信满满、斩钉截铁地说道，“要是草丛里没有那一株西瓜藤子，我不仅把这颗大西瓜白白送给你，而且一年的工钱一个子儿也不要啦！"
“此话当真？"刁世贵白眼一翻激将说道，“你当着大伙的面再说一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爷爷昂头挺胸，一字一板、掷地有声地重复说道，“要是草丛里没有那一株西瓜藤子，我不仅把这颗大西瓜白白送给你，而且一年的工钱一个子儿也不要啦！"
“好！好！！好！！！"刁世贵故意鼓掌连声叫好说道，“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
我爷爷抱着大西瓜，带着刁世贵和一群狗腿子，一路小跑到那片路边的草丛里一看，一下子宛若木头人一般愣在那里:草丛里除了草一无所有，那一株西瓜藤子早已不翼而飞！
“这……这……这……"我爷爷瞠目结舌，一时又惊又气，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真是活见鬼了，我傍晚摘瓜时瓜藤子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无影无踪了呢！″
那天夜里，我爷爷只好当场把那颗大西瓜心不甘、情不愿地送给了刁世贵，而且一年的工钱全部打了水漂儿。
那年秋冬两季我爷爷无活可干，为了养活全家人，只得低下男子汉高贵的头颅做了乞丐，挎篮拄枴，低三下四，东颠西簸，南辗北转，讨了整整半年的饭。
直到解放后召开批斗地主大会时，刁世贵才交代说:当年，他早就发现了我爷爷在路边草丛里培育、侍弄的那一株西瓜苗子，但故意没说，一直等待机会算计我爷爷；西瓜成熟时节，他天天晚上带着一群狗腿子在路边草丛附近潜伏守候，等我爷爷傍晚时分一摘瓜就立即指使人把西瓜藤子拔了个干干净净，并且率领狗腿子们抄近道一路狂奔，提前赶到我家门口，拦住了我爷爷！
我爷爷气得当时上去吐了刁世贵一脸血痰，撸起袖子要暴揍他一顿，但硬生生被村干部们给拦了下来。
不过，那天晚上半夜时分，刁世贵连惊带吓，一命呜呼……
二
那十年特殊时期，弹指一挥间，我爷爷、我奶奶都已年过古稀，我爸爸、我妈妈也都人到中年。
我爷爷、我奶奶虽然都已满头霜雪、老眼昏花、牙齿不全，然而爱吃西瓜的祖传嗜好，非但没有随着岁月约流逝而有丝毫减弱，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更加强烈。
但是，当时从省上到县上，从乡上从村上，从队里到组里，高音喇叭天天在喊着割资本主义尾巴，不允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包括自家院子种植西瓜、梨瓜、桃子、杏子等经济瓜果，一经发现，不仅会当场摘瓜撷果、拔藤砍树，而且更要立马抓人，当做全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反面教材和反动典型，连上一周批斗大会。
我爸爸、我妈妈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二人都天生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和美，不仅特别关心爱护儿女，而且尤其孝敬赡奉我爷爷、我奶奶两位老人，是我们龙泉村方园十里八庄的孝子榜样。
我爸爸、我妈妈为了两位老人能在有生之年吃上西瓜、过把嘴瘾，便奓着胆子、偷偷摸摸地在我家后院的一片空地上种了一株西瓜苗子，周围用竹竿搭着架子吊着丝瓜蔓儿，遮掩得严严实实，天天施肥浇水，夜夜经管看护。
在我爸爸、我妈妈的精心照料和悉心侍弄下，西瓜苗子长得绿如翠绦，欢似碧蛇，茁壮蓬勃，而且在绽放出美丽、清馨的花朵之后就很快结出了一颗玲珑、圆嫩、可爱的小西瓜。
晨阳夜露，清风明月，时光如梭，小西瓜越长越丰满，越长越圆润，越长越成熟，转眼就快到奶奶的生日——每年小暑啦！
为了确保西瓜熟得透、保得鲜、甜得爽，我爸爸、我妈妈决定到小暑正午时分、全家人吃奶奶生日宴席时再摘瓜不迟。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谁知瓜在院中栽，祸从天上来，还不等我爸爸、我妈妈为二老摘西瓜、为奶奶庆祝生日，我们家的大门被一位不速之客咚咚咚地大声敲开了……
敲门进我家门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而是我们龙泉村的村主任胡成精。
胡成精，父亲姓胡，母亲姓程，原名胡程经，当时赶潮流、装积极，给自己改名叫胡永红，但全村的父老乡亲都私下称他为胡成精。
大家伙之所以称他为胡成精，不仅因为他五短身材、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肚坏水，十分阴险，百无聊赖，硬是靠堂姐夫是公社干部的关系沐猴而冠，走后门混上了我们龙泉村村主任；而且因为他嚣张跋扈、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经常假公济私坑害百姓，尤其是和我家东隔壁风流寡妇潘银环有一腿，不时地从我家和潘银环家公用后院墙外的一棵臭椿树上翻墙而过，到潘银环家鬼混。
“胡主任，你吃错药啥病犯了，大白天咚咚咚地敲什么门？″我爸爸打开门，一脸怒色、双眼冒火地劈头问道。
“西门骏，你竟然敢给老子摆谱？”胡成精恼羞成怒，眨巴着老鼠眼，咬牙切齿地说道，“看老子今天怎样收拾你！"
西门骏是我爸爸的大名。
“哈哈哈……收拾我？”我爸爸朗声大笑，绵里藏针、话里有话地说道，“我一不犯王法，二不偷女色，你凭什么收拾我？"
“哼！你小子给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胡成精两眼发红，摇晃着手中自带的蛇皮装子，恶声恶气地说道，“有革命群众向我举报，你在你家后院私下偷种西瓜，企图与人民为敌，阴谋走资本主义道路，我来就是割你小子资本主义尾巴的！”
“这——”我爸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得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哪哪哪些……革命群群群众……举报的？”
“这你管得着么？你算什么东西？？革命群众做好人好事难道还要向你请示汇报不成？？？"胡成精猖狂得像一只疯狗，连珠炮似地逞着淫威。
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奶奶生日来临之际，在我们全家人无比愤怒、无比痛恨、无比无奈、无比绝望的目光之中，我们家后院的大西瓜硬生生地被胡成精一头猛虎似的冲进去，强行摘走了；而且连正开花挂果的西瓜蔓都连根拔了，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
胡成精手得意洋洋地提装着大西瓜的蛇皮袋子，临走时还撂了一坨生铁般的硬茬话卖乖并恐吓我们全家:“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今天老子就饶了你们，再敢胡来小心让你们全家人上批斗大会！”
“没有任何乡亲邻里去过我们家后院，胡成精到底是如何发现我们家后院隐蔽在茂密如被的丝瓜架里的大西瓜的呢？"我们全家人尤其是我爸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我爸爸前思后想、上推下敲、左盘右算一整夜，只能得出一种结论:根本就没有什么革命群众群众举报，那只是胡成精作为一时的借口而施放的烟雾烟；一定是胡成精自己某一晚上从我家和东隔壁潘银环家公用后院外上臭椿树树翻墙，同潘银环这个风流寡妇鬼混时居高临下发现的！
第二天早上，我爸爸为了不让我爷爷、我奶奶二老操心担忧，只把自己的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告诉了我妈妈，并且大胆而有理推测说:“估计今天晚上，胡成精极可能大献殷勤把大西瓜送给潘银环，咱俩今天白天欢欢喜喜给咱妈过个生日，晚上好好惩治一下这一对骚货！”
“好嘞！”我妈妈兴奋不已地说道，“一切听你安排！”
小暑这天晚上，月朗星稀，鸟雀无声，气温滚烫得如同半开的水，热得人浑身流汗，仿佛在天地间的大蒸笼里洗桑拿一般。
为了以防胡成精乘机从潘银环家前门进去，我爸爸特意让我妈在我家和潘银环家大门前村道上摇着竹扇来回走动，假装散心乘凉；自己则爬上我家后院里一棵高大笔直、叶密如盖的梧桐树上，仿佛一位侦察兵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伺机察看。
我爸爸真是神机妙算！
果然不出我爸爸所料，晚上九点钟光景，胡成精手提装着大西瓜的蛇皮袋子，鬼鬼祟祟地踅摸到了我家和潘银环家公用后院墙外的臭椿树下，嘴里脏里脏气地小声哼怒骂着道:“西门骏婆娘这个狗日的瞎怂货，大半夜的乘什么凉？逼得老子只能提着蛇皮袋子，冒一次险上树翻墙啦！″
胡成精骂完后，捡起一颗小石子精精准准、不偏不倚地隔墙扔到了潘银环家的窗户上，动作娴熟自然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听到响声，潘银环微微咳嗽了两声，就小心翼翼打开后门，故意赤身露体，披头散发，水蛇一般扭动着腰肢，扭扭捏捏地走到后院墙下，哼哼唧唧地准备迎接胡成精。
“真是臭气相投的一对狗男女！"我爸爸爬在梧桐树上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痛骂道，目不转睛、屏声敛气地观察着这一对鬼男女的一举一动。
紧接着，胡成精一手提着蛇皮袋子，一手用力抓枝攀桠，使出吃奶的劲儿弓腰蹬腿，好不容易爬上了臭椿树。
“他妈的！胡成精，你要是把爬树这劲头儿使在为全村人办大事上，父老乡亲的事何愁办不好？！”我爸爸在心里又怒不可遏地痛骂了一句，气得浑身带着梧桐树轻轻颤抖。
“小宝贝，大胡哥今晚专门给你送大西瓜来啦！″胡成精兴高采烈地从臭椿树上跨踏到后院墙上，提着蛇皮袋子摇晃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小声说道。
“天哪，我的达达哟！″潘银环模仿着潘金莲呼唤西门庆的语气和腔调矫揉造作、千娇百媚地小声惊叹道，“这年月，达达从哪儿给奴家弄来的大西瓜岈？"
“小声点儿，你西隔壁西门骏这个大傻逼家的，一会儿到床上给你慢慢细说！"胡成精一边得意洋洋地小声说着，一边弯腰下蹲准备把蛇皮袋子垂递给潘银环。
我爸爸听到这里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顿长双翼，从树上一下子飞过去掐死胡成精这个王八羔子；于是深吸一口气，强压暴怒，怒中生智，故意拿出少年时练就的绝活，突然扯大嗓门，学了一声猫头鹰唳叫:“咕——咕——喵呜！"
这一声突如其来、惟妙惟肖的猫头鹰唳叫声，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魔鬼嘶吼，在夜空中格外刺耳瘆人、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把站在墙头上做贼心虚的胡成精惊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哆嗦一下子翻滚下去，连人带瓜正好砸在潘银环身上，把这一对狗男女全都跌撞骨折了，痛得哇哇哭叫，蛇皮袋子摔破了一个大口子，大西瓜骨碌碌地滚出来碎了一地……
三
东方风来满眼春
神州大地气象新。
改革开放后，我爷爷、我奶奶都早已驾鹤西去，我爸爸、我妈妈都已年近八旬，我哥哥西门龙光荣退伍、复员回到我们龙泉村，被父老乡亲们全票推选并被乡上正式任命为村长，和大学生村官——副村长柳泉一道，天天召集干部、访贤问能，一起为振兴乡村经济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出谋划策。
我和哥哥西门龙上面还有三个已出嫁的姐姐，所以我哥哥西门龙刚刚二十六七岁，浓眉大眼，国字方脸，一表人才，风华正茂，能文能武，威武潇洒得仿佛一匹黑骏马，既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儿，又有一种部队复员军人特有的沉着稳重。柳泉毕业于省城一所农林大学，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出身农家，美丽、纯朴得犹如一株玉兰花，自告奋勇来我们龙泉村当村官。我哥哥名龙，柳泉名泉，二人名字一合正好是我们的龙泉村的名字，真可谓无巧不成书啊！
我爸爸和我妈妈大概是因为欣逢盛世吧，虽然年事已高，但却都鹤发童颜、耳聪目明、精神矍铄，尤其是从小爱吃西瓜的嗜好犹如屈大夫的爱国情结一样，年既老而不衰。
一个夏天的中午，我哥哥吃完午饭在家里睡觉，梦中都在想着发村致富之道，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村上到底是开砖瓦厂好呢，还是办养牛场好呢？开砖瓦厂，听说最新政策以后不允许在农田里大规模取土；办养牛场，牛肉、牛奶价格不稳风险太大，要不尝试一下种植药材……"
我爸爸、我妈妈人老瞌睡少，在一旁听后哈哈大笑着小声议论说:“这小子真逗，放着天大的好项目硬是想不到，真是骑驴找驴哩！"
待我哥哥睡醒后，我爸爸、我妈妈就联合着给我哥哥出了一条发村致富绝妙之计……
我爸爸、我妈妈联合给我哥哥出的发村致富绝妙之计不是别的，正是种植西瓜！
“龙子，咱们龙泉村要想发村致富，最快、最近、最佳的捷径非种植西瓜莫属啊！”我爸爸老眼闪光，老嗓激动，老身颤动，自豪而又自信地说道，“咱们龙泉村从古到今都以种西瓜远近闻名，传说大唐天宝年间还给唐明皇进过贡，杨贵妃一吃大声赞叹说比南方的荔枝还甜美可口呢！自打老爸从穿开裆裤记事起咱们龙泉村就一直种西瓜，只是到了那个特殊时期才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掉啦！”
“龙儿，听你老爸的没错！″我妈妈兴高采烈地拍着我哥哥的肩膀说道，“咱们龙泉村这一带，昼夜温差大得像俩季节，土壤里沙子多得像河滩，最适合种植西瓜，你爷爷生前就曾经是咱们这一带十里八村的侍弄西瓜能手哩！″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爸爸、我妈妈二老一唱一和，把我哥哥说得心花怒放，欣喜若狂，激动兴奋得一跳三尺高！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哥哥如获至宝，豪情万丈，跨上新买的大幸福250红色摩托车，嗖地一下子赶到村部，把我爸爸、我妈妈这个发村致富的绝妙建议立即告诉给柳泉。
“龙哥，您家二老这个建议确实太好啦！”柳泉毕竟是农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她听后万分高兴而又万分慎重地说道，“但这不是发家致富，而是发村致富，事关全村人的经济翻身、生活幸福和未来发展，咱们不能犯经验主义错误，必须尊重科学、谨慎从事。为了万无一失起见，咱俩把村里的土背上，去到省我母校农林大学化验检测一下，让专家们分析分析看到底适合种植西瓜不？"
“泉妹，还是你这位大学生有见识呀！”
我哥哥恢复了复员军人特有的稳重劲儿，竖起大拇指对柳泉说道，“一切听你安排！”
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哥哥为了给村里父老乡亲省钱，便骑上自己的大幸福红色摩托车，背了一挎包乡土，带着柳泉，风驰电掣地赶赴省城柳泉的母校农林大学。
在柳泉母校老师们的特殊关照下，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专家们经过对化化检测数据的综合分析研判，得出的结论是：龙泉村的沙土地含水量高达92左右，但细土含量不到15%，虽然升温快、透性好，确实特别适合种植西瓜，但保肥能力较差并且容易干干旱，从而使西瓜生长因肥水供应不足而出现早衰现象，改良方法是在沙土中多掺塘泥、多施肥！
我哥哥和柳泉代表全村父老乡亲衷心地感谢并告别农林大学的老师和专家们之后，便骑上摩托车驶上了回家的路。
我哥哥和柳泉一边畅想着龙泉村种植西瓜发村致富的美好前景，一边交谈着今年冬天如何利用农闲时节发动群众改良土壤，却一不小心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
我哥哥和柳泉遭遇的飞来横祸不是别的，而是正当他俩骑着大幸福250红色摩托车向前飞驰、离我们龙泉只剩二三里地的时候，突然从路边蹿出一条大黄狗，二人惊慌之中躲避不及，一下子连人带车冲到了路边的龙泉河里。
所幸这一向天旱少雨河水不太深，不仅没有危及我哥哥和柳泉的生命安全，而且还减缓了摩托车的冲击力，使他们二人免受更大的皮肉之苦。
我哥哥从水中呛着水一下子爬起来，心中连摩托车的影子都没有，而是挣扎着扑过去，一把扶起了不远处趴在水中的柳泉，用一双大手拍打着她的额头，急切、亲切、关切地问道：“泉妹，我的泉妹，你怎么样呀？"
柳泉忽闪着一双丹凤眼，感动得泪水和着河水一起流淌，就势扑到我哥哥怀里，嘴角翘起一朵甜美的笑花儿说道：“跟龙哥在一起，无论怎样都滋润受活哩！”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两双多情的目光缠绞在了一起。
两双青春的胳膊拥抱在了一起。
两双火热的嘴唇燃烧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我哥哥和柳泉才唱着当时的流行情歌，从水中抬出摩托车，一路龙飞凤舞似的驶回龙泉村……
那年冬天，我哥哥和柳泉发动全村父老乡亲大干加苦干，从龙泉河里挖塘泥、挑塘泥，往全村的沙土地里撒塘泥、掺塘泥，把全村的沙土地彻彻底底地改良成最适合种植西瓜的理想土壤。
那年春天，我哥哥和柳泉从省城农林大学专门请来几位专家，全程悉心指导全村父老乡亲种植西瓜，整个龙泉村成了远近闻名的西瓜之乡。
那年夏天，我们龙泉村的西瓜获得了空前的大丰收，不仅远销省内外，而且创出了我们龙泉村龙泉西瓜的口碑和牌子，成了我们乡、县、省的名特产品。
那年年节，我哥哥西门龙和柳泉瓜熟蒂落、众望所归地喜结连理，婚礼上我爸爸、我妈妈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全村父老乡亲高兴得把锣鼓敲了个通宵……
如今，不仅我爸爸、我妈妈可以尽情享受龙泉西瓜，连整个关中乃至全国人民都可以尽情享受我们龙泉西瓜了，听说不久还要出囗外国呢！
西门西瓜传奇，已成为龙泉村传奇，已成为关中传奇，已成为中国传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