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远在国外的小舅一家回到国内过新年,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回国,十几年没见的表妹也到老家做客,母亲早早就通知我这个消息,为他们一家到来做准备,我听到了,很欢喜。
小舅一家对我家有恩,每次小舅回国,母亲和大姨安排地都颇为隆重,能像这次一样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一起实在罕见。姥姥姥爷过世后,母亲更加看重手足之情,能在一起过新年,对母亲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在电话里,能听出母亲对小舅一家此行的期盼,虽说要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家人,颇为辛苦,但母亲一向为家人付出感到值得。
来到南方上班后,小舅回来过几次,而我只见过他一次,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是为一件憾事。这次回东北,我的缺席,更憾上加憾。因为在年关里,他们的归来被赋予了更多意义,我的女儿的出生为这个家庭增添了新气象,而我的缺席,让团聚算不上是齐整,也让母亲更加惆怅。
小舅到东北的第二天,家里人到饭店吃饭,我在视频里能感受到家里欢腾腾的热闹,关掉手机后,心里的落寞一点一点泛起,思家的情绪逐渐蔓延心头。
念家,不是节日烘托出的兴起,不是深夜诗意的泛滥,是我为人父后,真切的感受到,对归家的强烈祈盼。
而恰恰,有些相聚,比别离还难。
我曾经跟老婆说,等我退休了,我们一起回东北养老。我内心始终有一份浓重的乡土情结,她能感受得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愿意追随我到天涯海角。可这一句距离退休还有三十年所说的话,一定就能实现吗?说的时候信誓旦旦,早把人世间的零碎和无常抛诸脑后,只恐怕到那时“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想到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从山东农村来到东北,落地生根,繁衍生息,造就了我父亲那一代。从那以后的几十年里,爷爷大概只回山东探亲过两次,一次是在我的父辈年级尚小时,一次是我上大学时,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们再没有回去过,山东老家的远戚连爷爷去世的消息都不得而知,相当于完全断了联系。
我曾见过我的二爷爷,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农民。二爷爷不会说普通话,操着一口纯正的山东话,在东北的炕头上和爷爷奶奶叙旧,三位老人神采飞扬,声情并茂,看着他们聊天,不知怎的,只觉生命可贵,当下的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听不懂他们聊了什么,只从爷爷的眼神里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欢喜。也许,几位老人眼神里的流光,就是乡愁吧!
从那以后,我们再没见过二爷爷。
人生在世,几多如愿,又几多违愿。事情不到面前之时,绝无可能把它想象得多么美好,也绝无可能把它想象得那么腐烂不堪。正是人生中充满了太多变数,才让未来变得可期待,同时也不可琢磨。我是一个比较悲观的人,凡事总爱往坏处想,只有这样想,才不会让自己绝望,在心底给自己留一丝安慰。
想到这里,我有些担忧,担忧现在的承诺无法兑现,担忧未来的处境身不由己。
担忧那一句“落叶归根”的话变成空头支票。
担忧我无处安放的乡思之愁。
“父母在,不远游”。重新咀嚼此话,古人诚不欺我,如果不从道德层面看,远游之人定会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忧愁。
因为有些相聚,比别离还难。
悲欢离合,圆缺聚散,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