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树宾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每年这个季节,心都会躁动不安,不仅为故都迷人之秋,更为那想说爱你不容易的一片如火如荼。
原以为相对香山雄壮的“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游人摩肩接踵;八达岭霸气的“长城拥霞林、丹叶抚苍龙”,抬头后脑勺低头脚丫子而言,排资论辈,坡峰岭闲适的“红叶绿中游,彩练当空舞”,怎么算也该是个小众,结果是我低估了她的妖娆,而且还不止我一人!
为了平复驿动的心,我与妻一大早乘公交转地铁出燕房,马不停蹄直奔周口店方向,沿途还结交了几位慕名而去的“好色之徒”。
一对情侣模样的南方伢子用蹩脚的普通话,讨论着也不知是百度还是马蜂窝上的美篇,“坡起处柿树、核桃星罗棋布,野酸枣、野山梨触手可及;半坡黄栌、火炬目不暇接,两侧麻榆、山荆秋味浓郁;高坡处栾树、杨树密不见天,小憩休闲、高歌抒怀两相宜,是春季踏青观花、夏季避暑乘凉、秋季赏漫山红叶、冬季观瑞雪奇景的绝佳之选。”
这时,一位言称刚从沈阳老家回京的姐们儿两眼放光,“早就听闻坡峰岭小路蜿蜒、曲径通幽,人少、景美、惬意,置若其中,俯首红、黄、绿、粉、黑,交相辉映,抬头蓝天、白云、飞鸟,试与比高,却别有一番情致呐!”
一个吃货模样的油腻大叔接过话茬儿,“这儿的柿子树漫山遍野,红彤彤的柿子就像一个个美丽的小灯笼,叫人流哈喇子,若能找俩美女模特,穿上土布麻衣爬树摘果儿,那景色,呵呵……”
说话间该换乘房32了,怎奈任你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大概12点左右时分,一个开三蹦子趴活的老乡伸出黝黑的大脑袋,斜楞着狡黠的眼珠子,“着紧的别等啦,跟我走吧,1点才发车呢!”
“卧槽,瞎等半天,这不扒瞎吗!”刚才还诗意款款的东北妞儿憋不住了,“走,喂喂肚子去!”她露出一副对吃很在行的样子,瞅了瞅油腻大叔,而人家自顾流自己的哈喇子,没搭理她。
当我与妻跟她进了那家小饭店,才发现这位东北妞儿才是名副其实的吃货。我还没吃完一份被店老板鼓吹“色、香、味”三绝的牛肉罩饼,人家已经干掉了两份,还吹了大半瓶牛二。
酒足饭饱,折回周口店村公交站时,已是下午一点一刻多了,油腻大叔和那对儿小情侣正热火朝天地交流摄影技巧呢。
“卧槽,这32路车不会是2在哪了吧……这他妈的上去1个小时,下来一个小时,不到4点就得往回返,全折腾在路上了,耍个鸟的情致啊……”东北大妞儿满腹牢骚。
在我的建议下,我们三人拦了一辆出租车,怕人家瞎要钱,还特地问清出租车司机,要求打表计费。
一上车,这位司机大哥就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他20多年前趴活的事儿,还指着周口店河右前方的一座秃山,讲起不知从哪儿听来奇闻异事。
“这山上以前住着一位会法术的道士,每天夜里使唤小鬼儿抬他下山解馋。有一次,道士贪杯,醉得不省人事。俩小鬼儿想趁天还未亮把他抬回去,结果道士坐不稳,还一路直吐……”
“别说吐酒,往下讲!”东北大妞儿捂住了嘴,冲我俩一笑。
“……凌晨时分,有个起早拾粪的老头儿,大老远就看见道士坐在两根扁担上,忽忽悠悠飘上了半山腰,吓得直喊,结果小鬼儿一惊,扔下扁担跑了,眼瞅着道士从半山腰滚了下来,摔死了……”
“真的吗?”东北大妞儿伸着脖子,一脸懵逼。
“嘿嘿,我一说,您一听得了……”司机回头,露出两排大黄牙和一嘴烟气。
正一路欢笑沿周张路向前挺进,谁知过娄子水路口往前一拐弯,发现前面堵了一大溜,司机大哥果断掉头,说绕行娄子水,还立马调转频道讲起这个村儿的传闻。
司机一边慢条斯理讲着土匪“胡嘎巴”机枪单点百发百中、跳炮楼磨破鞋底子的传说,一边把车开进娄子水村时,才后悔不该转道——这条道儿堵得更长,堵得更死,连个调头的地方都没有!
眼瞅着计程表数字蹭蹭往上涨,我们却像炸窝机一样趴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东北大妞儿急了眼,“他奶奶的,出门没看黄历!赶紧想办法调头,把我们送到原处……”
好不容易调转方向返回时,看见油腻大叔和那对儿小情侣在那儿聊得正欢呢!
坡峰岭的韵味果然很独特,别说那口天宫中被打翻的染缸了,一个周口店村公交站台,就令人回味无穷——
那仨人饿着肚子就着秋风,畅谈了不到三个小时的风花雪月;我们仨人吃得撑饱,花了两百多绕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灌了满脑袋奇闻异事,又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