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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是重阳节那天，在邮箱中发现这个投稿，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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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喜小编敬上）
文 | 故白
一九九七年，我出生，我的爷爷年近花甲，奶奶没有等到我的第一声啼哭就去世了。于是，在我年幼的岁月里，我的爷爷总是一个表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表情，至少那不是笑。
我太小，不懂其中的原委。以至于后来明白这个貌似反射弧特别长的男人，拖着沉重的身躯在回忆里踱步有多艰难时，我心酸得想要掉泪。
一个乍暖的午后，父亲决定驱车带我去看望爷爷，也顺便给奶奶扫墓，细数起来，我也有很长一段年岁没有见到他了，于是对于爷爷这个概念模糊起来，仅仅只是记得从前倚靠在门框上吞云吐雾的那个背影。
山路颠簸，远处有一排墙面泛黄的平房映入眼帘，那便是爷爷的家。老远就瞅见他在院子里捣鼓着什么。父亲用厚沉的声音叫道：“爸，我们来看你了。”
爷爷一听便放下手中的事情转过身来：“来了啊，吃了没？给你们热点饭菜吧。”说罢，就起身准备去厨房。父亲连忙拉住他：“爸，您坐着吧，我去弄就好了。”
然后，院子里就只剩我和爷爷了，我不好意思上前，也不好意思进屋，就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终还是爷爷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站着干嘛，快过来坐啊，还是长大了就不认识你爷爷了？”
“啊……不是！不是！怎么可能……爷……爷爷。”我窘迫的辩解道。
“都长这么大了，在上几年级呀？”爷爷低着头没有看我，手里继续忙他的活儿。
“初二了。”我不自然的挠了挠头，搬了把凳子坐在他跟前。到了现在这一刻我才真正的看清了爷爷的脸，沟壑布满了面颊，肤色黝黑并且泛着油光，略微凹陷的眼睛下方架着一副陈旧的老花镜。
“知道这是什么吗？”爷爷指着面前瓶罐里亮黄色的粉末问我。我摇摇头，有点嫌弃的望着那些瓶罐。
“你爸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你在旁边咳得厉害，我估摸着你有点肺部感染，今天早上我就磨了点松花粉给你带回去兑水喝，这些都是我上山亲自摘得！比外面卖的放心多了……。”
我一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看着眼前有点得意的爷爷，胸腔里难受的要命，有一股力量挤压着心脏隐隐作痛，愧疚感如圆晕一般在我心里晕开，将所有对药瓶的嫌弃蒸发成气体随风而去。
我们之间的隔阂也就此被解开，熟络的交谈起来直至傍晚。晚饭后，我蹲在屋外看爷爷种的芫荽，开着淡紫色的花，煞是好看。这时，爷爷在身后换我的乳名。
“怎么了？爷爷？。”我偏着头问。“你爸呀要会会他的老同学，我带你去瞅瞅你奶奶吧。” 我错愕，一直以来都觉得奶奶是爷爷的禁忌，我向来守口如瓶，不曾提及，而今，爷爷说起奶奶的时候却云淡风轻得很。
“哦……好。”我拍拍手上的灰，跟着爷爷出了院子。夕阳均匀的洒在柏油马路上，没有车辆经过，只有晚归的鸟儿扑腾的声音。
我跟在爷爷身后，忽然觉得他的身影很是单薄，纵然穿着老式的厚棉袄，也依然看得出来身形的消瘦。
鬼使神差的，我走上前去勾住了爷爷的手臂。“冷了吗？”爷爷笑着问。“不，我是怕您冷。”我别过头去，尽量不显示出我说这话时的羞怯。
我似乎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大声的笑了。“要好好的读书孝敬你的父母和外公外婆，知道吗？”爷爷笑过之后给我讲起了道理。“那您呢……？”
当他说完外公外婆，却没说自己的时候，我觉得鼻尖一阵酸楚，不假思索的问道。“我有退休金，够花的了，如果再加上我，你岂不是要累死？”
我喉咙里总想挤出点话，却始终无言沉默。循着进山的阶梯一直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可以望见我奶奶的墓碑了，因为常年没有人清理，周围长满了杂草，不过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奶奶动人的名字。
“老婆子，孙女来看你了啊。”爷爷蹲到奶奶的墓前轻声的说。我曾经以为这样的场景会不自然的想哭全是电视上面演出来的，而今才发现感情的事是由不得人们所能控制的。
抹了一把眼泪，我镇定的坐到爷爷身边，他指指旁边的一座墓碑让我看，我定睛一看发现那是未经雕刻的空墓碑，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别怕，那是我给自个儿买的，以后我死了，就埋在那里面，地方是偏了点，不过离你奶奶近啊。”爷爷吸了一口烟后说。我怔怔的望着他，觉得他高大的令人畏惧。
他把死说得这么轻松，可是眉宇间却又有抹不掉的无助，相比儿时觉得他不会笑，甚至觉得他讨厌儿孙，想孑然一身的认知，此刻我知道，他经历过的，是我未曾体会过的。
夜色渐暗，我们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原路返回了，刚到出山口便撞上一只住在山里的流浪狗，我突兀的尖叫一声，惊起一片林鸟，爷爷抡起拐杖，把流浪狗赶进山里。
末了他回头对着我一脸神气的拍了拍厚棉袄，我指指拐杖，他笑着说：“哦，这个啊，这个是防身的。” 我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有泪珠趁着夜色滚落，爷爷以为是笑的，只有我知道那是心疼他的泪珠。
回家的路被路灯照得通明，我和爷爷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以后你读书时间紧，就没空再来这陪我散步到天黑喽。”
爷爷突然说起这个话题，话里满是寂寥。我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说：“一定会有时间的，一定会！”
翌日，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爷爷将一包剥了壳的葵花仁塞给我，“昨天看你爱吃，带着路上吃吧。”
我的脸埋在大包小包的特产中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上车之后，我对爷爷说：“爷爷，你自己注意身体，等我有空了就再来看你。”
“好，好好读书啊。”爷爷趴在窗子上笑的如同他身后的太阳一样温暖。
车开走了，我把头伸出窗外看着越来越小，却仍然执意挥手的爷爷，泪如雨下。爷爷，你愿我飞黄腾达，而我只愿来日方长，能陪您看长夜变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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