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麻雀姑娘很自卑。
因为脸颊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雀斑，所以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或者大声地叫她“麻雀姑娘”。
或者拽弄她及腰的麻花辫。
或者去掀她水蓝色的碎花布裙。
好像世界都对她充满了恶意，在她放学回家的的时候恶作剧般地撒下一捧大雨，又在她奔跑的路上放下一块儿顽石。
噗通——！
泥泞打湿了她的碎花裙子，沙砾搓破了她细嫩的肘臂，厚重而尖锐的书角撞上了她的后脑，很疼，很疼。
雨水啪嗒，啪嗒。
打在眼角，已经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突然，一只麻雀横亘在麻雀姑娘的眼前，它的羽毛被雨水打湿，飞不起来，只能在雨中踉跄着向前蹦去。
唔……
是麻雀啊。
二
麻雀姑娘第一次与麻雀相处的经历并不美好。
那是在外祖父家。
外祖父在院子里的树下捉住一只麻雀，用绳子拴住了它的一只脚。
她看到它的时候，那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想要挣脱束缚，麻雀姑娘拉过绳子来，把麻雀放在自己的掌心。
小麻雀，你要听话。
麻雀姑娘给小麻雀准备了食物。
还捧来了自己最喜欢的盆栽。
又找来一些漂亮碎布，想给麻雀缝一件漂亮的衣服。
可是麻雀只想飞走。
它不吃，不喝，只是不断的向外飞，向四面八方飞，只要能离开这里。
麻雀姑娘问外祖父——麻雀不吃饭会饿死么？
外祖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对于麻雀来说，自由比生命更重要。
麻雀姑娘突然觉得祖父很坏。
自由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禁锢它呢？
她找来剪子，将麻雀脚上的绳子剪断，握着它走到窗前。
小麻雀飞走了。
麻雀姑娘有些失落。
只是她没有看到，外祖父正微笑地看着她；也没有听到，外祖父口中低喃的话。
三
雨中的麻雀看到了麻雀姑娘。
麻雀姑娘也看着雨中的麻雀。
雨幕相隔，麻雀姑娘突然笑了，麻雀转了转头，似乎不解她的微笑。
麻雀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理会裙角沾染的泥水，又蹲了下来——
小麻雀，我带你避雨好不好？
也许，小麻雀会拒绝。
也许，小麻雀根本听不明白。
但麻雀姑娘固执地看着它，一如麻雀固执前行的眼神。
突然，麻雀向麻雀姑娘跳了过来。
它跳到麻雀姑娘身前，仰头看着她。
麻雀姑娘伸出了手，麻雀跳到了她的掌心。麻雀姑娘很开心，捧着麻雀向有屋檐的地方走去，而麻雀安静地待在她的手上，没有飞走。
雨幕中，麻雀姑娘与麻雀同行。
……
四
大家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麻雀姑娘变了。
依旧是及腰的麻花辫，依旧是水蓝色的碎花裙，脸上依旧布满了褐色的雀斑，但今天的她却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微笑。
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么？
有人问麻雀姑娘，她只是摇头笑笑。
突然，一只麻雀落在了窗前。
它飞过窗前的课桌，飞过追逐它的人类，落在了麻雀姑娘的肩膀上。
——你好厉害啊，麻雀都喜欢你呢。
——是啊，它这么怕生。
麻雀姑娘微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
只是那日雨中，她带它走后，它便不愿离开了呢……
若是自由比生命更重要，那么比自由更重要的，有是什么呢？
麻雀姑娘也不知道。
只是她觉得，这样很好，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