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前的雨势变小了,从房檐滴答滴答地落下,顺着街上的石板纹路,向着低洼处流淌。
避雨的人试探性的探了探身子,感受不到雨水的力道后便匆忙离开,害怕再来一阵大雨,打湿了衣裳。
该走的人都走了,唯独留下的人还坐在那里。桌子前横放着一把短剑,剑无銷护着,剑身洁白如雪。没有风雨的痕迹,也无江湖的气息。
剑的主人,一个不知名的剑客就这样安静的坐着,不是在避雨,也不是在饮酒,那便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只不过是未到时候罢了。看往街上,若有所思。
远处街边走来一个老者,戴着斗笠看不清样貌。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酒肆,就在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自顾自的从腰间拿出了酒壶,灌了几口。
满意得打了一个酒嗝,老者这才有空瞥了一眼对面。“剑是好剑,可锋还没开,连畜生也杀不了。”支着苍老的声音,还混着一口酒气。
“前辈,不是所有的剑都是用来杀生,普通的剑用来争斗,我这把剑用来挡雨,还有庙堂上的剑则是拿来供奉。”
剑的主人并没有收回望向街头的目光,显然老者不是他在等的人,但他还是回了老者的话。
“小鬼,即使你能片雨不沾衣,但剑生本如此。剑在你手,你能掌握它的命运,但是它终究还会有下一个主人。庙堂的剑,谁不供奉,下一刻剑便会悬在那人的脑袋上。”老者顺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脸不屑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老者,本不该有的对话,剑客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就在此时,街头出现了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车座没有马夫,但却仍旧平稳地向前驶来。下过雨的街道变得泥烂不堪,在车轱辘后面多了一条笔直的车迹。
老者没转头,笑着说道:“小鬼,你是不是在等那辆马车,那这把剑就让老夫先暂替你保管得了。”说完便要伸手取之。
啪,剑被重重地压了下去。“不必了前辈,外面还下着雨。”人已起身,剑被拿出。拿剑的人转身走出了酒肆,跃向了街头马车处。
前面便是马车,拉车的马似乎觉察到什么,减缓了速度。但路只有一条,一匹疾驰千里的马也不再可能回头,一名等候多时的剑客更不可能走了。所以他们遇上了,马停住了,鼻孔处噗嗤噗嗤的冒着热气。不安分的马蹄在左右踱步着。马后的车厢被一条黑色的卷帘挡着,看不清里面究竟藏得是活人还是死物。
剑客想知道黑帘后面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马车里所隐含的力量。所以他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没有暗箭射出,帘角连动都不曾动过。剑客握住了剑柄再往前踏了第二步。
滴落的雨变得有点大,落在水坑中都能溅起不小的水花,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酒香。剑客踏出了第三步。
挑起了黑帘,车厢内空空如也。
“小鬼,如果用你的剑来换的话,老夫也是可以考虑下。”
剑客大惊,转身,刚才酒肆中的老者近在十步之内。
若有能行千里的马,定有能将其御之的人。
老者已将斗笠带上,手里仍旧拿着酒壶,只是不知还剩多少。整个人就像一大缸的酒,表面平静如水,却不知其中浓郁。
握剑抱拳,道:“前辈所带的东西,晚辈即使拿不到也一定要拿,望前辈成全。”
“你这小鬼,换你不想换,就想从老夫身上抢东西,使不得,使不得。”
“前辈的东西也是抢得,我为何拿不得。”剑客反问道。
老者笑了笑,道:“因为老夫能从别人手里抢得,你却从老夫这里拿不得。”
剑客笑了,跟眼前喝得有点多的老者辩解没有太大的意义。言道:“前辈,得罪了。”
挥剑若舞,片雨不沾。
十步之距,转瞬即至。
短剑不杀生,但毕竟是天下间一流的剑客,出手必定不凡。
快,剑客的剑很快,从远处来,凝聚了所有的势,甚至改变了剑身上方雨水的方向。
看着已到门面的剑,老者嘴角仍旧带着一丝笑意,轻轻的侧过了身,剑就从眼前掠过。
剑如白龙,随身而至。
老者飘退,离剑半尺。
剑客的剑已经舞到了极致,落在剑上的雨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甩了出去。在临街房屋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始终拉短不了那半尺的距离。是跟不上,或者还是说挤不进那半尺天地中。
老者还未出手,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雨下得再大,也有停歇的时候。只见老者顿身影停了下来。右手以极快的速度夹住了眼前的剑,剑也跟着停了下来。
从剑尾传来的力量使得剑客无法再进分毫。倘若刚才是一种无力感的话,那现在代表的是一种绝望。
放开了手,老者凭空一掌落在了剑客胸口处。
即便剑客已收剑挡了一下,但还是被掌劲击退,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鬼,如若你还想要这东西。那就再练十年,指不定还能在宝阁见到老夫。”
剑客柱着剑,艰难地站了起来。刚想说话,但胸口的剧烈疼痛使其又咳出了一口鲜血。
“多谢,前辈。”
剑客心里知道与老者间那莫大的差距。老者本来可以杀了他,但并没有这么做。而且还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宝阁即为通天阁。而通天阁有且仅有一位成日喝得醉醺醺,却被阁主委以重任,任其看管通天阁宝物的人物。
黑色的马车不知何时来到老者的身旁,老者并没有上车,只是拍了拍车头的马。马像是听到了什么言语一般。有些不舍,但却也拉着车厢独自远去。
不一会,马蹄声逐渐地消失在了街尾处,老者也不知何时离去。只有剑客还留在了原地。剑客的剑在泥水混杂的地面上仍旧洁白如雪。但是剑客却被淋湿了衣裳。